司机说:“可不,我第二天跟那几个开车的哥们儿一说,他们都说奇怪,还说我跟头栽的不清,那人八成是个坐霸王车的,荒郊野外,我没被他给废了就是走运。我心里那个憋屈啊……忍不住还是打了那个电话,按他说的告诉了地方,也说了车钱的事。没想到接电话那个女的满口答应,让我留了地址,说把车钱给我送来。”
我说:“看来那人没骗你啊。”
司机道:“他骗我,也倒好了。我刚放下电话就来一哥们儿,也是开出租的,说刚才听了我早上说的那个事儿,问我坐车那人是不是穿有暗红色花纹的衣服,本地口音,脸色很不好,还拿一口大箱子?我说,大概就是吧,不过那箱子挺轻的。那哥们说,不太对,前一阵子他也拉过这样一人,也是说到南怨里,也是走到那一带,凑巧的是,也是正好五十块钱的时候停了车,但拿箱子的时候,他帮忙,那箱子特别沉,好像有上百斤重。那人还挺不高兴,给了车钱就让他开走了。”
“那哥们儿最后一句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当时是夏天,可我那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他说:‘你猜怎么着?我开回去之后,一点钱,他给我那张就在上面,花花绿绿的一张冥纸啊!’”
※※※
03:20
※※※
英飞托着腮帮子,一直在听,此时说:“讲到这里才有点意思,不过也猜的出来,那个乘客一定不是人。是以前被人杀了埋在南怨里的吧。”
我说:“你既然让我讲故事,好歹捧捧场。老顽童还要郭靖问一句:‘后来呢?’你没这么配合就算了,但是不捧、也总不能踢场子吧?”
英飞道:“好吧,投降——后来呢?”
※※※
后来司机说:“我正害怕,麻烦就来了。幸亏不是鬼,是一大堆警察,把我带到局子里去了。我给他们讲那个故事,他们都不信。我一问,敢情——我放的那堆转头下面挖出一具尸体来了,一看照片,我真是恨不得哭爹叫娘啊,那就是我送的那个人啊,据说他是两年前年失踪的,尸体挖出来都成了白骨头,警察说再不挖出来可能就化了,什么都没了。我那时候就想啊,我拉的一定是鬼,那人是两年前被杀的,衣服上的暗红色就是血啦。我就跟警察都说了,他们不信,我一通求爷爷告奶奶啊,天可怜见,我那表动了手脚,怎么那么巧,恰好跟杀人犯扔尸体的车子动的一样啊。真是该着了倒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说:“你是够冤枉的,后来怎么了?”其实也是多此一问,现在这司机好端端的开着车,自然是没事了。
但我很想知道他是怎样没事的。
“幸亏啊,我两年前阑尾炎,在推定的案发期间里动了手术躺在医院里。你说怎么那么巧,我那个阑尾炎真是救命,警察找到医院,开了证明,别的证据也没有,终于放我回家了。又过了一个月,还真就破案了,凶手果然是假冒出租司机,从火车站把他拉到那边杀害并且埋了的。找到那辆车的时候,发现那个表跟我的真是走的差不多,但是个劣质东西。我觉着我这回是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表——可是调好了,你别担心。”
我说:“大晚上都不容易,我怎么会怀疑这个。你后来得到车钱了吗?”司机道:“还别说,那个人失踪以后,他们家人曾经悬赏,奖金是五千块,后来涨到两万。他老婆挺不错的人,跟我说虽然找老公的这几年家产几乎都花光了,还是要凑钱给我的。你说这地步了,我还敢坑她们孤儿寡母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啊,我说你干脆就按当时的车钱给我,得了。你要是多给打死我也不敢收。”
司机一个刹车,我才发现到了,给了车钱以后,我说:“师父,回家睡觉吧,我看今天晚上你钱是赚到了,也别太累。”
司机答应一声,冲我客套几句,我就朝家里走,快要进单元门的时候回头看,那出租还没开走。
司机在车里,拿着我刚刚给的一百块钞票,对着灯一个劲的照呢。
※※※
我打个哈欠,英飞还在催我接着讲。真搞不懂他怎么一点不困,跟夜猫子有一拼。我说:“好吧,给你讲个窗户的故事。”
※※※
我那天去财务公司上班的时候,早了点,他们九点钟上班,我七点钟就去了。破天荒的头一次没迟到。
※※※
英飞说,你总是迟到半个小时候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
我说:“你现在都习以为常了,下次见面我要是改了,岂不是变成早到半个小时?”
“没办法,习性。”英飞说,“后来呢?”
自觉啊,我说,知道问后来了。那么早,公司当然没有开门,我只能在门口等着啊,没办法就在走廊里来回走。
走廊的尽头有窗户,那种写字楼里很常见的,从下面推开的窗户。我一向觉得那楼里气闷的让人窒息,早上的空气又从来很好,所以很想打开那扇窗户。
但废了半天劲,那窗户卡住了,怎么推也推不开。
你也知道,有时候越是推不开,越想推开。
※※※
英飞懒洋洋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能跟一扇素不相识的窗户较劲的人啊?”
52书库推荐浏览: 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