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看着她,心里打翻五味瓶,不是滋味。
“你是谁?”梁冠芳见我不回答,拧着眉头。
她目光灼灼,愤怒溢于言表,摇身一变,从一个笑眯眯的阿姨变成了见多鲜血残肉的屠夫,气势猛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开口:“我叫夏凉。”
“夏凉?”梁冠芳说,“我印象里,我和夏姓人没有任何瓜葛。我想你应该是在帮别人调查我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叹息一声,说道:“我来马家村,有两个目的,其中一个,就是找到您。”
“找我做什么?”梁冠芳问。
我低头沉默,心中计较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
对她短时间的观察,能看出此人并非心狠之辈。如果她是鸿宇哥的亲生母亲,我猜测当年遗弃鸿宇哥,她也许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真不敢想象,当母亲听说前几天死在西山的陌生人是自己亲生儿子时,会悲痛到何种地步。
我很矛盾,期盼着面前的人是鸿宇哥的母亲,以便我帮鸿宇哥完成遗愿。同时我又不忍看到一位母亲绝望,所以不希望她是我要找的人。
梁冠芳沉得住气,也不多问,凝视着我。
我狠了狠心,一拍大腿,牵连了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腿,登时倒吸了口冷气,汗水布满额头。
“你很为难?”梁冠芳问。
“非常为难,但我不得不说。”我说,“这是我最好兄弟的遗愿,也是我最想知道的答案。”
“我在听。”梁冠芳说。
“你……”我犹豫着说,“知道岚歌孤儿院吗?”
梁冠芳原本带着一分笑意的脸顿时变了颜色,眼睛睁得极大,双唇微微颤抖,气势顿时消弭。我能看到她眼睛里涌起的一层雾水,曲折了明亮的眼神。
“果然是你!”我激动地说。
梁冠芳带着哭腔说:“你……你不是……狗蛋……”
我一愣,心说这和“狗蛋”有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鸿宇哥出生时便有了贱名,也可以说是乳名,叫“狗蛋”。偏远的农村有这个传统,给孩子起个贱名,以后好养活。想通关节,我差点笑出声,心想鸿宇哥如果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惊天动地、霸气无双的贱名,肯定痛不欲生。
罪过罪过,鸿宇哥离世不久,我不该怀有这种心态。可把“狗蛋”和鸿宇哥高大、开朗、豪爽、霸气的形象联系到一起,我就忍不住想笑。心就像猫挠的一般,好不难受。最终我还是没忍住,牵了牵嘴角,这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用手把翘起的嘴角抹平,说:“我不是狗蛋。”
“你认识狗蛋?”梁冠芳看着我的目光变了,从开始的淡然变得炽热起来。
“慢来,慢来。”我忽然缓过神来,暗想我还没确定她是不是鸿宇哥的母亲,差点就要说“狗蛋是我最好的兄弟”了。
“怎么?”梁冠芳诧异地看着我。
“狗蛋是谁?”我问。
梁冠芳愕然,眨了眨眼睛,说:“狗蛋是我的二儿子,当年是我亲手把他放在岚歌孤儿院大门口的。当时情况紧急,我匆匆在一个纸片上写了个‘梁’字,放进他的襁褓里。之所以那么做是希望他不要忘本,不留他父亲的姓,是怕他根据姓氏找回来。”
“可他还是找回来了。”我说,“你不会想到,他有多聪明。”
“他……他……他现在叫什么名字?”梁冠芳问道。
看她焦急的样子,我心一沉。看得出来,她很紧张鸿宇哥,我犹豫着是否把鸿宇哥遇害的事情告诉她。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不得不说,沉声道:“姓梁,名叫鸿宇。”
梁冠芳呆愣片刻,问道:“他现在在哪?”
我凝视她看了半晌,反问道:“前几天有人在西山被大蛇攻击致死这件事,你知道吗?”
猎异人何等聪明,梁冠芳见我这么问,脸色顿时惨白,两行泪水沿着面颊浅浅沟壑流淌。她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音,显然在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被白蛇害死的人,就是梁鸿宇,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尽管于心不忍,我还是开了口,“他之所以来到马家村,就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他曾无数次和我说,父母赋予了他生命,他要把他们找到,尽最大的能力回报。他是个从不食言的人,可惜……在他最看重、最在乎的誓言上却食了言。他没做到最想做的事情。”
我想我的一席话肯定像尖刀一般刺进梁冠芳的心脏。她双手用力住嘴,却仍然阻挡不了从喉咙里发出的悲痛声。
我长长叹息,说:“有些话说出来,一定会刺痛你的心,但我不得不说。鸿宇哥死后,我站在他附近,听到了‘帮我’两个字,正是他的声音。我思来想去,觉得他是让我帮他完成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亲生父母。你是猎异人,应该知道残魂一说,那是他余愿未了的残魂对我的请求。我想,现在,我做到了。”
梁冠芳缓缓闭上眼睛,身体佝偻着,像个负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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