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她闻到了一阵香味,是那种牛肉面的浓香,在空气里像是百万朵玫瑰一起炸开,强烈地震撼着她的味蕾。
颜茴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恐惧,她感觉自己太饿太想吃东西了,她恨不得马上吃到嘴里,不然就要疯掉了。
颜茴顺着香味走去,绕过人行道,前面就是一条小巷子。这条古老的巷子有很多台阶往下延伸着。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那雨下得缠缠绵绵,她也不跑不躲,倒感觉这雨来得刚刚好,似乎雨丝中都透着香气。
台阶是石头砌成的,直往下似乎还有一个面摊挂着灯,还在经营夜宵。看着天下雨,已经有人扯起了遮雨布,布下摆着几张桌子,两张桌子上还坐有食客。
老板正站在手推车的炉子边,正在帮别人煮面,另一个锅里是冒着浓香的汤。
颜茴一步步地扶墙而下,通往面摊的台阶湿且滑,从别处射来的光影昏昏暗暗的,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在这个环境里,颜茴感觉自己一脚踏下去,踩在石阶上的就是一双穿着白袜的小童鞋,那种感觉像是时光重回,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她拖着母亲的手去吃牛肉面,也是这样走下台阶,而煮面的老人就站在昏暗的光线下,而那种香味是那么的熟悉。
她越往下走,回忆就越清晰。下着细雨的夜里,母亲干枯又温柔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一边让她小心,一边领着她前行。
颜茴终于走完了那些台阶,站在那个牛肉面摊的老板面前,她忽然习惯性地说出:“两碗牛肉面。”
是的,从前都是颜茴大声喊出这句话的。
“嗯?”老板看她一个人来,于是问了一句,“另一份打包吗?”
颜茴摇了摇头,然后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小时候的那些桌子总是显得很高大,母亲总是帮她把椅子轻轻地放好,母女俩就这样坐在香气扑鼻的环境里,等着面端上来。
并不是每天都能吃到面的,父亲的早逝让这个家庭过得很艰难,但母亲总会在她生日的时候带她去吃一碗牛肉面,两个人就这样牵手走过了那么多的岁月。
面端上来了,颜茴把另一碗放在自己的左手边,那是母亲坐的位置,而碗里居然还是熟悉的肉片和两根青菜。颜茴挑起一筷子面,在热气腾腾中糊了双眼,她似乎看到左手边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多到她可以平静地吃完面,很用心地喝完最后一口汤,含在眼里的泪终于坠了下来,她像是自言自语道:“谢谢妈!”
母亲带她回来重吃一次小时候她最爱的食物,母亲可能还是以为孩子没有长大吧!
颜茴放下碗,发现身边空空的。她付了钱,平静地摸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妈妈走了,我现在想回一趟家,你开车送我好吗?”
在一间房子里,林静空死死地拖着陈诺思的手说:“你不能去!我不让你去!”
陈诺思忽然不再挣扎了,任她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扫在地上。
“你明知道去了也没有用,你明知道救不了她,也救不了她的家人,为什么非要陪她?”林静空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里。
陈诺思心疼地看了一眼已经方寸大失的林静空,说道:“不要这样,我不会有事的。”
“你从前也说过自己没事,后来呢?这几年来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还要再过吗?”
“我知道你关心我。”
“知道又如何?你在乎吗?”
陈诺思点了点头说:“我在乎,当然在乎。所以,我一定要去。”他想了想说,“我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林静空呆在那里,不再说话。
陈诺思走过去抱了抱她,说:“我想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我希望自己有这个能力,从前做不到,我现在想做到。”
他放开了手,拿起了包,大步往外走去。
林静空知道自己多劝也无用,她的眼光望向了城市的最深处,那里有一个小院,有一位老者从小一直教她阿伊努舞。
但是,这个老者,前两年刚刚过世了。
林静空看着陈诺思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虽然唤灵之舞她没有学好,但是,如果勉强一跳也应该能请出师傅给自己帮助。
这个时候,她也完全不明白自己还能求助于谁了。
步雨在窗边静静地站着,刘岩正在楼下徘徊着,身影拉得很长。
刘岩有很多话想问步雨,比如她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会知道浮雕的出现?她怎么能看得懂图纸?小蕊的死和她有没有关系?
这些疑问就像个定时炸弹,时刻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他想问又不忍心问,步雨的眼神总是让他心疼。
步雨看着刘岩,也觉得到了应该解释这些问题的时候了,但是,从前的那些疼痛又让她不想上前去解释。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打探着对方,却不能上前一步。
颜茴看着陈诺思开着车过来,夜色里,他的样子显得格外的好看。
他终究还是肯陪自己去的,就算是任性自私,但在这个时候,颜茴只想看到他的脸。
女人要是时时都活得和变形女金刚一样无坚不摧,那么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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