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这里,蒋涛顿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两步。
似乎察觉到蒋涛的举动,罗缦立刻恢复了过来,对他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每次想到这段心里就不舒服。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蒋涛嘴角抽了抽,心想你也太感性了,有些不耐烦地答话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哦,对了。可怜……嘿,被你这么一打岔情绪都没有了,还是直接说这枚骨饰吧。”
你早该说它了。蒋涛这么想着,但没有说出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手上这枚骨饰,本名叫做同心骨。传说同心寨的族人有个习俗,年轻男女相爱之后,就会各自把自己的无名指第一节切掉,然后做成一枚骨饰送给对方,而得到它的人就等于得到了对方的爱,所以会永远佩带在自己身上,作为彼此相爱的见证,一直到死。而这枚骨饰的名字就叫同心骨——也就是你手里这枚东西。”
罗缦见蒋涛脸色有些发白,安慰道:“听着很残忍吧,但你别害怕,这是他们的习俗,对他们来说很神圣。而且在我看来,天底下没有比爱人手指更好的定情信物了。不过,话说回来,传说同心骨还有个神奇的用处,因为同心骨是成双成对的,所以彼此之间会有独特的感应,只要吹响其中一枚,它就会指引着你找到与之配对的那一枚,不管千山万水。”
“所以,很多同心族的女子都会用这个方法指引着自己,找到战乱中死去的爱人的尸骨,最终带回故乡安葬。而现在,这单独的一枚同心骨在你的手上,也就是说,它的主人,没有找到爱人的尸骨,而这两个相爱的人也永远不能在一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说完这些,罗缦叹了口气,用一种遗憾与唏嘘的表情盯着蒋涛。蒋涛被她盯得发毛,好像自己就是拆散这对苦命鸳鸯的罪魁祸首,手中的同心骨,不知道是拿还是放,干咳了两声问:“那我该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反正同心寨早就没了。收着还是卖掉全凭你的意愿。不过……”罗缦忽然神秘地一笑,“如果你能物归原主的话,它的主人一定会感谢你的。”
蒋涛还想问点什么,但罗缦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她看了一眼门外喃喃地说:“风停了,我也该上路了。谢谢你的火柴和水。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说完这一句,她没有再回头,径直走出了店门。
蒋涛随着罗缦的背影向门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而那场酝酿已久的大雨早就消散无踪。日光倾斜地照射进店面里,把这个狭小的空间分隔成黑白两块,蒋涛坐在这光与暗的夹角之间,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思绪早已飞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同心骨的指引】
是夜,蒋涛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安睡,起身点了支香烟,在烟雾袅绕中,他又想起了白天那个叫罗缦的绿衣女子说过的故事。转眼看向那枚同心骨,此时它正安静地放在床头柜上,月光洒在它身上,氤氲出一团朦胧的光。蒋涛笑了笑,把同心骨拿在手中细细摩挲着,感受着同心骨上的凉意,还有一丝——生命的悸动。
是的,自从听完罗缦的故事,蒋涛对这枚同心骨的恐惧便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对故事本身的感慨以及对故事中主角的遗憾,而当他再次握住同心骨时,居然又有了新的发现,他似乎能感觉到它里面迸发出来的悸动。这让蒋涛有种错觉,他握住的不是白森森的指骨,而是一只冰凉却纤柔的手!
而这只手的主人,此时此刻正看着他,脸上带着恳求,像是在对他说,“我在等你……”
蒋涛长舒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真正涵义。他猛地翻身下床,打开睡房的门站在院子中央。夜凉如水,寒风不时的吹过,好像刚从冰窖里拿出的剃刀,在脸颊上乱扫,让人有种快被撕裂的感觉。蒋涛却不为所动,他往南方眺望,此时的远山与天空都融成漆黑的一体,只有偶尔闪过的车灯代表着那条公路的存在。蒋涛眯着眼找准了方向,然后把同心骨放在嘴边,一口气吹了下去。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独特的韵律,回响在这一方世界,把蒋涛整个人包裹起来。伴随着丝丝律动,蒋涛感觉他的思维正和自己的身体慢慢分离开来,然后随着同心骨发出的声音,一直往南方飘去。飘过起伏的山峦,潺潺的溪流,直到看见一座小镇。忽然,整个人随着声音一转,朝着西边的那座大山飘去,在大山的深处,蒋涛看见一座古寨,古寨里每一间房屋,每一座雕塑都有着浓郁的民族风格。看到这些,蒋涛立刻联想起那枚叫做同心骨的骨饰。
风停了,蒋涛的身体也不再摇曳,突然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而就在这时,一抹昏黄的烛光进入他的眼帘,蒋涛紧走几步,推开了那扇斑驳的木门,伴随着“吱呀”的声响,在朦胧的烛光中,蒋涛看见一个娇柔的背影,顺着她的手臂往下看,那只纤细而白皙的手上,唯独缺了无名指的第一个指节。
“就是她!”蒋涛心中涌起一股激动,刚要开口说话,谁知道天地突兀地一静,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人就好像跌入了无底深渊。待他再睁开眼时,这才发觉自己依旧站在院子中,而同心骨的声音恰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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