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子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她看看那个抬起的头——前帘长长的，很凌乱。就像一个乞丐似的，把眼睛遮挡个严严实实的。嘴巴看上去嘴唇非常厚，还发青，就像鱼的嘴巴。
本来就阴暗的天空，和血红血红的大海，在海和沙滩之间有一些薄薄的雾气，把鱼人的身体抹上一层淡淡的纱。
没有四肢的身体蠕动了一下，用极度嘶哑的声音问道：“可以把我送回大海吗?”
看样子是海潮冲上岸的，原来他是生活在大海里的。海潮时而冲打到他无腿的身体，红色的海潮褪下去的时候看上去就像那鱼人断肢后从海里爬出来似的。泪子走到他身旁，蹲下去问他。
“你以前是生活在大海里的?”
“是的，人类。”
无四肢的人艰难地抬起头，从厚厚的嘴唇里伸出舌头——蛇信子?!
泪子吓了一跳，直接坐在了沙滩上。
“抱歉吓到你了，我以前不是这样子，我以前就是一只普通的鱼，但是看的人和蛇会走路，我就很羡慕他们，但是我更加地嫉妒。我想试着离开大海，来到陆地生活，所以当有人溺水或者有蛇接近大海时，我就把他们吃了……所以，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本来我想，结合了人和蛇的身体，应该可以在陆地走路了才对……但是没想到……”
泪子看看那鱼人的身体，人的躯干，没有四肢……
结合了人和蛇的身体，就是像人一样，有着人类的躯干，和蛇一样，没有四肢……
看样子是结合的东西太多了，反而无法在陆地上行走了。这只鱼人想要霸占的东西太多了，结果反而一个用场都没用上，最后还是无法实现在陆地走路的目的。
那样岂不是画蛇添足……也不能这么说，应该叫邯郸学步……泪子脑袋里想了一些说法，却又觉得不恰当，结果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好形容这只鱼人。
“我不但走不了路，反而被海水冲上岸，走也走不了，回也回不去。而且我吃了人之后，还有人的肺，在陆地上也不会死掉，现在只能靠冲上岸的微生物存活。我为我曾经犯下的错误道歉，所以，请你帮我重返大海好不好?”
泪子犯了难，她本人当然对于大自然的生物是很善良的对待，可是这么一个吃掉人和蛇的“怪物”，她还从来没有帮过……当然，是不是怪物自己其实不是很在乎。看看这鱼人，其实也很可怜的样子，既然对于以前的过错都道歉了，是不是也应该既往不咎呢?
“我帮你，直接把你带进大海里就可以了吧?”
听完泪子之言，鱼人感慨地眼泪都滴落出来。
“真的?是真的吗?我在这里等了二十年，终于有人肯过来帮我回大海了吗?”
二十年?泪子惊讶地看看鱼人——看上去年纪不是太大的样子啊!啊，算了，这个世界，出什么都不奇怪……
“等了二十年啊，以前没有人注意到你吗?”
说到这里鱼人竟然眼泪都流得停不住了，眼泪滴答滴答地直落在沙滩上，使得沙子变成一小粒一小粒的抱成团。泪子也开始走到鱼人的身后，一点点拉动鱼人的躯干下面，试图把他拖进海里面。
“当然有，可是这里不论离WOMB还是魔女的地盘都很远……过了二十年了，也不知现在地形有没有变化……当然也有人类，像你一样的，但是他们看见我之后，都吓跑了，一边跑一边哭的……”
还有像我一样的人类在这里?
泪子被这事实惊得向后一摔，一下子坐在海滩上，此时正好涨潮，泪子感觉一股血浪猛地从她身后扑来，完全弄湿了她后背的衣服，浪高的都打到了泪子的脖子。突感觉全身又冷又湿的泪子急忙站起来，全身哗啦啦地往下滴水。
扑上来的浪抓住了离得近一点的鱼人，顺着回去的浪被卷进了大海。鱼人高喊道：“谢谢你，人类小女孩。如果想看这里清楚点儿，去旁边那个悬崖看看……”
剩下的话被大海吞没了，看着鱼人消失在海里，泪子心里有点欣慰。鱼人现在回到海里了，他是不是还是像以前那样游泳呢?会不会很好地过着二十年都失去的日子呢?
……
正在泪子想着的时候一个浪又打了过来，发现自己想了入神的泪子急忙往岸上跑，她不会游泳，掉进海里也不会有人救她……
全身都湿透了，血红色的海水把泪子浇了个透心凉。泪子想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把衣服脱下来拧干水，但是这里有没有人自己也不知道……要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再冒出来的……
泪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袖衣服——这是她小姑买给她的十岁生日礼物。她通常穿着这衣服，上学时把校服穿在外面。裙子是校服裙子，红色的苏格兰式格子。还有白色的短袜子和普通的白色球鞋——那袜子有点发黄，而鞋子被踩得上面依稀可见的，淡淡的灰色鞋印子。
泪子偷偷地把上衣脱下来，快速地拧干。然后穿上湿乎乎的衣服，再凑凑活活地把裙子角拧了拧。鞋子的话，也就只能脱下来把袜子拧干，然后提着鞋子拿着袜子，裸着脚往前走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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