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永定喜道:“共需多少银两?”贾某道:“十万。”缪永定道:“这么多?我去哪里凑齐?”贾某道:“十万两指的是冥币,只须一百挂钱纸,足够了。”缪永定喜道:“此事易办。”
一直等到晌午,不见黑帽人前来。缪永定闲极无聊,想去市集转转,贾某嘱咐道:“千万别走远了。”缪永定随口答应,来到大街上,只见街旁店铺林立,四处都是商贩,与人世间并无区别。来到一处地方,高墙上荆棘丛生,似乎是座监狱。对面一家酒楼,生意兴隆,客流穿梭,出出进进。楼外一条长溪,溪水如墨,翻翻滚滚,深不见底。
缪永定驻足溪边,正自张目窥探,忽听得酒楼内一人喊话“缪公子怎么来了?”缪永定回头一看,喊话之人却是邻村翁秀才,乃十年前旧友。两人握手交谈,均是不胜之喜。
翁秀才请缪某进屋,摆上酒席,两人互道别离之情。缪某罪状免除,又逢故友,可谓喜上加喜,当下尽情畅饮,喝得烂醉如泥。席间故态复萌,又开始撒起酒疯,言语中数落翁秀才各种不是,秀才面色不悦,说道:“数年不见,为什么你这身臭毛病,仍是没改?”
缪永定素来讨厌别人说他酒德不好,闻言愈发愤怒,拍桌顿足,大声叫骂。翁秀才气急,拂袖而出,缪永定追至溪边,伸手去扯他帽子,秀才大怒,骂道:“真是一个浑人。”一把将他推落溪中。
溪水并不很深,但水中利刃密布,刺穿腰肋小腿,缪永定四肢难以动弹,大声呼救,只觉伤口剧痛,痛入骨髓。黑水中夹杂粪便,每当缪某张口呼气,污水纷纷灌入喉间,更加难受。
岸上围观者多如城墙,只知张嘴大笑,却无一人肯出手援助。情势十分危急,幸好贾某听到消息,赶来查看,见缪永定处境凶险,大吃一惊,当即将他救起,带回店中,骂道:“臭小子,你简直没救了。死后仍不知悔悟,还想再世还阳?像你这种人,活该受斧锯之刑。”
缪永定大惧,哭道:“我知罪了。”贾某本是吓他,见他知错,便道:“适才东灵先生造访,久候多时,他公务繁忙,先行离去。我已替你定下契约,付了一千钱币;剩下的银两,十天后再给。你此番还阳,记得凑集资金,多多购买纸钱,夜晚在旷野焚烧,口呼阿舅姓名,我自会接收。”
缪永定一一答允,贾某催他快走,一直送到郊外,又嘱咐道:“千万别食言而肥,连累我遭殃。”指示路途,让他返家。
自缪某死去,僵卧在床,已有三天,家人急得不行,本打算替他入土,可是一摸缪某胸口,尚有余温,鼻中气若悬丝,也未断绝。正手足无措之际,缪永定忽然苏醒,大口呕吐,呕出黑水数斗,臭不可闻。
吐完后,汗湿被褥,缪永定浑身清爽,开始叙说地府经历,说着说着,大腿上忽然疼痛难忍,腰肋处也是剧痛钻心,隔了一宿,伤口脓肿,愈加难受,唯一庆幸的是,伤口并未腐烂。
十日后,缪永定伤势好转,已能拄杖行走,家人请他偿还冥债,缪某计算花销,非数两银子不能办妥。心中吝啬,说道:“也许欠债一事,不过是醉梦中幻境。就算是真的,东灵先生徇私放我还阳,也不敢告诉冥王知道。这九万多两冥债,便不用还了吧。”家人苦苦劝说,缪永定不听。但心中惴惴,从此后不敢纵酒。
同乡见他上进,都代缪永定高兴,有时也会主动跟他喝两杯,点到即止。转眼过了一年,缪永定渐渐将欠债一事忘怀,胆子壮大,又开始恢复陋习。这一天,缪永定在同乡家喝酒,酒后照例骂人,主人大怒,乱棒将他赶出,关门不理。缪永定谩骂多时,儿子方才知晓,赶紧将他扶回家中。
缪永定刚进卧室,忽然面壁长跪,不住叩头,说道:“这就还债,这就还债。”言毕,倒地不起,竟尔气绝身亡。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阳武侯
阳武侯薛禄,胶东薛家岛人,父亲薛公家境贫寒,替地主家放牛。地主家有一荒田,薛公放牧田中,见一蛇一兔于荒草间搏斗,心中惊异,于是跟地主商量,求他将荒田赐给自己,地主答应了,薛公便在此处建了一间茅屋。
尔后数年,薛妻临盆,适逢天降大雨,两名指挥使奉命出海,途经茅屋,进屋避雨,只见屋顶鸦鹊聚集,纷纷展翅铺叠,将漏雨处一一遮挡,二人见状,心中骇异。继而薛公出来会客,二人问道:“刚才主人在干什么?”薛公道:“妻子生产,一旁照顾。”二人问道:“生男生女?”薛公道:“男孩。”
二人愈发惊愕,都道:“令公子来日必定显贵。如若不然,何以诞生之时,刚好有两名指挥使替他看守门户?”语毕,嗟叹离去。
阳武侯长大后,蓬头垢面,鼻涕横流,为人并不聪颖。薛家岛居民,家家都是兵户,闲时种田,战时出征。这一年轮到薛公家服兵役,戍守辽阳。阳武侯哥哥是家中长子,按理该由他参军,因此闷闷不乐。
阳武侯那一年刚满十八,为人憨傻,一直娶不到媳妇。于是跟哥哥商量:“大哥整天烦恼,想必是为当兵一事发愁。”哥哥道:“不错。”阳武侯笑道:“此事易办,只要哥哥将婢女赐给我为妻,我替你服兵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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