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酒水喝完,杨万石吩咐上菜,连叫了七八次,瘦奴才慢悠悠出来,端了几碗糙米饭,一碟咸菜,放在桌上,有气无力说道:“饭菜来了,各位慢用。”
饭菜味道极差,难以下咽,杨氏兄弟神色尴尬,赔笑道:“家境贫苦,饮食寒酸,怠慢之处,还请见谅。”马介甫并不介意,笑道:“无妨。”拿起碗筷,若无其事进食。
饭后,杨万石匆匆告辞,杨万钟拿了两床棉被,陪伴客人就寝,马介甫说道:“我因贤昆仲品德高尚,这才与你们结交。可是二位眼见父亲受苦,却无动于衷,如此行径,实在令人羞耻。”杨万钟泫然泪下,叹气道:“家门不幸,嫂嫂为人凶悍,一家老小,饱受欺凌。个中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
马介甫默默不语,半晌才道:“我本来准备明天一早,便即离去。如今碰上不平之事,不可不管。给我一间空房,我自己会做饭,不用麻烦二位了。”
杨万钟点头依从,替马介甫准备空房,请他安歇,夜深人静,又从厨房中偷来米菜,赠予马某,深恐尹氏察觉。马介甫明白他处境,微笑拒绝,说道:“米菜蔬果,我自己会想办法,不劳杨兄操心,免得你难堪。时候不早,请回吧。”
打发走杨万钟,马介甫又将杨老头请到屋中,与自己同吃同住,亲自去市集购买新衣,替杨老头换装。杨氏父子,尽皆感激。
杨万钟之子,名叫喜儿,年方七岁,夜晚与爷爷同睡,马介甫抚摸喜儿脑袋,说道:“此子将来必有出息,不过少年会很孤苦。”
尹氏听说杨老头衣食无忧,心中大怒,厉声责骂马某,说他多管闲事。一开始只在卧室中骂,后来不解气,直接跑到马介甫住处叫嚣。杨氏兄弟忧愁徘徊,大着胆子劝说,仍是不能制止。马介甫任凭尹氏喝骂,充耳不闻,也不生气。
小妾王氏,怀孕五个多月,尹氏方才知晓,当即醋意勃发,二话不说,将王氏衣服剥去,一通毒打。发泄完毕,又召来相公杨某,命他跪地受罚,头戴女子丝巾,尔后将他乱鞭逐出。凑巧马介甫就在屋外,杨万石羞愧无地,不敢上前。尹氏苦苦逼迫,杨万石无奈,只得夺门而逃,尹氏随后追出。
两人追追赶赶,一直跑到闹市,尹氏叉腰而立,手指杨某,大声辱骂。四周百姓好奇,纷纷凑过来瞧热闹,观者云集。马介甫眼见尹氏无赖撒泼,心中不悦,叱道:“泼妇,快回去。”
话刚说完,尹氏不由自主,返身奔跑,似被鬼追,鞋袜尽皆脱落。赤足回到家中,面如死灰。婢女捡起鞋袜,给尹氏穿上,只见她神情惨淡,忽然间嚎啕大哭,家人俱感惊讶,但慑于尹氏威严,也不敢询问缘由。
马介甫伸手去摘杨某头上丝巾,杨万石连连摆手,叫道“别脱,别脱,让妻子知道,又是一顿毒打。”马介甫又好气又好笑,强行替他解下丝巾,杨万石神情紧张,坐立不安,深恐尹氏怪罪,一个人在屋外来回踱步。
直待尹氏哭声停止,杨万石方敢进屋,尹氏见他回来,一言不发,起身上床,并未发火。杨万石舒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私下里与弟弟商量此事,惊奇不已。家人亲眼见到尹氏出丑,私下里纷纷议论,尹氏察觉后,愤怒不止,召集仆人婢女,狠狠鞭笞。处置完下人,尹氏余怒未消,又跑到王氏房中,主动挑衅。
自从上次挨打后,王氏病情未愈,一直卧床休养。尹氏并无半分同情,眼见小妾身体虚弱,正是落井下石良机,当即手持藤条,又是一顿暴打,王氏抵受不住,血染床席,竟尔流产。
杨万石闻讯,悲愤不已,于无人之处,向马介甫诉苦,失声痛哭。马介甫善言安慰,说道:“今晚你不要回去,跟我一起住。”杨万石使劲点头。
半夜之时,尹氏不见丈夫归来,怒气勃发,正自恼恨之际,忽听得窗外咚咚作响,似乎有人撬门。尹氏大惊失色,连连呼唤奴婢,忽然间砰地一声响,大门推开,一名巨人闯进屋中,面目狰狞。
俄顷,又有数人手持利刃,鱼贯而入。尹氏心中乱跳,张口欲呼,巨人冷哼一声,拔出一把尖刀,架在尹氏脖颈之间,阴森森道:“敢叫,一刀杀了你!”
尹氏浑身颤抖,求道:“好汉饶命!我有许多私房钱,全给你。”巨人道:“我乃地狱使者,奉命取你心脏,不要钱。”尹氏愈发惊惧,跪地连连磕头,巨人不理,尖刀划动,刺破尹氏胸口肌肤,说道:“奴役长辈,是否该杀?”尹氏面色苍白,不敢反驳。巨人尖刀再动,又划出一道数寸长伤痕,说道:“欺辱相公,是否该杀?”尹氏强忍疼痛,口中只是求饶。
巨人口若悬河,历数尹氏罪状,每列出一条罪状,便在尹氏胸口划上一刀,一共划了十多刀,最后说道:“小妾生子,算起来也是你后代,为何如此残忍,致使王氏堕胎?此事万万不可饶恕。”吩咐左右“将尹氏双手反剪,剖开她心脏瞧瞧,到底是红是黑。”
尹氏大骇,磕头如捣蒜,哭道:“仙长饶命,我知错了。”忽听得屋外传来脚步声响,巨人道:“杨万石回来了,你既已知错,便绕你这一次。”手一挥,一干人顷刻散去。
过不大会,杨万石迈步入屋,眼见尹氏赤身裸.体,双手紧缚,胸前伤痕累累,不可计数,大吃一惊,赶紧替她解开绳索,询问缘故。尹氏一一说了,杨万石大骇失色,暗暗怀疑是马介甫捣鬼。次日,跟马介甫提起此事,马介甫一脸茫然,说道:“还有这等事?我是半点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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