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道:“你二人不用互相推卸责任,彼此都有失职之罪,按例当受鞭笞。”正准备行刑,兴于唐不满,号啕大哭,众书生受他感染,跟着哭泣。阎王询问原因,兴于唐道:“处罚太轻,二人不识文章好坏,理应挖去双眼。”阎王不肯,说道:“难以区分文章好坏,只因他二人见识有限,情有可原。”众人不服,轰然鼓噪,叫道:“不挖眼便得挖心,二选其一,你看着办。”
阎王无奈,只好命手下脱去二人衣裳,以利刃剖开胸膛。鲜血流淌,二人不住哀嚎,众书生这才快意,笑道:“我等抑郁泉下,有冤难伸。今日得兴先生相助,出了一口心中恶气,痛快,痛快。”一哄而散。
某人受刑完毕,前往陕西投胎,托生为某百姓之子,二十岁那年,匪寇作乱,某人被贼兵带走。后来官兵平定寇乱,抓了许多俘虏,某人亦在其中。心想自己并非逆贼,说不定会无罪释放。未几,某人被押往衙门受审,主审官是一名少年,凝神一瞧,竟然便是兴于唐。某人大惊道:“吾命休矣。”
继而众俘虏尽皆遣返,轮到某人之时,主审官不容置辩,下令将他拖出斩首。某人怀恨而死,来到阴司告状。阎王并没有立即捉拿兴某,说道:“他阳寿未尽,还有三十年官运。”
三十年后,阎王下令逮捕兴某,一番审讯,兴某因为草菅人命,贬为畜生。至于某人,由于生前殴打父母,罪孽深重,同样打入畜生道。某人担心来世再遭兴某报复,请求冥王开恩,让自己当一只大畜生。阎王答允了,判定某人托生为大狗,兴某为小狗。
某人前往顺天府市集投胎。这一日卧睡街头,一名客人牵着一头金毛狗,迎面走来。金毛狗体格瘦小,大如狐狸。某人仔细一瞧,原来正是兴某。欺负他个小,上前撕咬。金毛狗大怒,一口咬住某人咽喉,紧紧吊住不放。某人汪汪乱叫,左摇右摆,始终不能挣脱。俄顷,二狗尽皆死去。一同来到阴司,互有争论。阎王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现在我替你二人和解。”判定兴某来世给某人当女婿。
此后,某人前往庆云投生,二十八岁那年中举,生下一女,美貌文静,世家大族争相提亲,某人不许。这一天偶尔路过邻县,凑巧赶上放榜,第一名姓李,其实就是兴于唐。
某人请他喝酒,彼此闲话家常,得知李某并未成亲,当即与他订立婚约。朋友听说此事,都说某人爱才,却不知此乃前世姻缘。
未几,李某迎娶新娘子过门,夫妻两感情融洽。然而李某恃才傲物,对岳父很是傲慢,常年不相往来,某人也不生气。后来李某仕途暗淡,多次科考,多次落第,家境越来越差。某人倾力相助,一面接济李某,一面替他打点关节,在某人帮助下,李某终于考中进士,名声在外。自此后,翁婿两和好如初,亲如父子。
第三百八十章 瑞云
瑞云,杭州名妓,色艺无双。年方十四,母亲蔡氏命她接客,瑞云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迎客,不可草率。价钱由母亲决定,但客人须由我自己选择。”蔡氏答允了,定价十五两纹银。瑞云每日会见客人,求见者络绎不绝,纷纷献上礼金。
礼金贵重的,瑞云便陪他下盘棋,送一幅画;礼金稀少的,则说几句话,上一杯茶,仅此而已,如此持续多日,一直没找到合适对象。
余杭县贺生,颇有才气,家境中等。久慕瑞云之名,凑了几两银子,前去拜会。心想“以我的条件,自然不敢奢望与佳人同床,只要能见她一面,余愿足矣。可是瑞云姑娘身份贵重,也不知她肯不肯见我?”胡思乱想,心中忐忑。
来到妓院,瑞云亲自招待,殷勤备至。彼此交谈,甚是投机。瑞云眉目含情,作诗一首,赠予贺生,诗云“何事求浆者,蓝桥叩晓关?有心寻玉杵,端只在人间。”贺生得诗狂喜,欲言未言之际,一名丫鬟走入房中,说道:“来客了。”贺生闻言,仓促告辞,回去后把玩诗词,魂牵梦萦。
转眼过去一两天,贺生情难自禁,再次凑钱前往妓院。瑞云与他重逢,也很高兴,请他坐下,悄声道:“我想将初夜献给公子,不知你能否凑齐银两?”贺生叹气道:“我对姑娘真心一片,天地可鉴。但在下贫困落魄,这次与你相见,已花去所有积蓄。能够亲近姑娘芳容,早已知足,至于肌肤之亲,却是有心无力。”
瑞云闻言,闷闷不乐,两人默默相对,一言不发。贺生静坐良久,迟迟不肯离去,鸨母急了,连连催促。贺生怅然返家,心中抑郁,寻思“如果只求一夜之欢,典当田产,勉强能够办到。可是缠绵过后,次日即将分别,个中煎熬,又怎能忍受?”言念及此,满腔热情冰消瓦解,自此后不再与瑞云往来。
瑞云择婿数月,并无结果,老鸨颇有怨怼,想要用强,又担心适得其反,一时隐忍不发。这一日,某秀才登门造访,与瑞云交谈片刻,忽然起身站立,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说道:“可惜,可惜。”语毕离去。瑞云将他送走,返回妓院,众姐妹见她额头上印有一道指痕,漆黑如墨,纷纷议论。
瑞云拿起镜子一照,额头上果有一处黑点,吓了一跳,急忙打水清洗,孰料越洗越脏,怎么也无法去除。数日后,墨痕渐渐扩散,两边脸颊、鼻梁下巴,到处都是墨迹,容貌丑陋,十分吓人,见者无不讥笑,客人闻讯后,亦不再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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