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古人于友,生死之事,深信不疑。昔日范巨卿诚信赴约、为死友张邵下葬一事,难道是假的吗?
第一百一十七回 番僧
和尚体空曾说:在青州,见二番僧,相貌奇古,耳缀双环,身着黄布,须发卷曲。自言从西域来。僧闻太守敬佛,特来拜会。太守派遣两名手下,送僧人至丛林歇息。和尚灵辔,举止不甚有礼,主人见其行为特异,设宴款待,留二僧住宿。
有人问“西域多异人,大师是否身怀奇术?”一名僧人微微一笑,探手袖内,出来时掌心多了一尊小塔,高约一尺,玲珑可爱。墙壁最高处,有一小龛,僧人手一挥,小塔飞入龛中,矗然端立,无丝毫偏倚。塔上有舍利,豪光绽放,照耀一室。少间,和尚以手招之,小塔重新回落掌中。另一僧袒露手臂,伸出左手,轻轻舒展,手臂拉长至六七尺,而右臂渐渐缩短,最终消失不见。转伸右手,亦复如是。
第一百一十八回 犬灯
韩大千之仆,夜宿大厦,见楼上有灯,亮如明星。未几,灯火荧荧飘落,坠地化为犬。睁眼凝视,猎犬转入舎后,仆人急起尾随,入园中,猎犬化为女子。仆人心知它是狐妖,不动声色,返回故居。
俄顷,女子自后舍来,仆人佯睡以观其变,女子俯身摇撼,仆人伪作苏醒状,问其为谁。女不答,仆人说:“楼上灯光,莫非是你?”女子说:“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两人上床共寝,昼别宵会,习以为常。
主人知之,密令二人与仆同睡,二人既醒,则身卧床下,浑不知何时堕落。主人愈发恼怒,对仆人说:“狐妖再来,当捉之。不然,仔细你的皮。”仆不敢言,诺诺而退。寻思“捉狐难,不捉,活罪难逃。”辗转无策,忽然想起:女子贴身穿着小红衫,欢好之时,亦从不脱落。想必这件衣服极是宝贵,也许就是她要害,可以执此威胁。
是夜,女子到访,问“主人命你捉我,是不是?”仆人说:“确有这回事。但你我两情相悦,不忍加害。”
及寝,仆人偷偷扯下女子衣衫,女子急叫,用力挣扎逃脱,从此不再来。尔后,仆人自外地返家,遥见女子坐于路旁,上前招呼,女子以袖遮面,仆人下马,问道:“何作此态?”女子站起,握住他手,说道:“我谓子已忘旧好,既恋恋有故人之情,尚可原谅。前事出于主命,也不来怪你。但缘分已尽,今设小酌,权当告别。”
时当初秋,高粱正茂。两人进入其中,田内一座巨宅。仆人系马而入,厅堂中早已备好酒席。刚一坐下,便有婢女上前斟酒。日暮时分,仆人有事回去复命,辞别而出,房屋杳然不见,四周景致,依然是一片高粱地。
第一百一十九回 庚娘
金大用,中州人,官宦子弟。娶妻庚娘,太守之女,贤惠秀丽,夫妻二人情感深厚。那时节流寇作乱,民不聊生,金大用举家迁往南方避难。
途中遇一少年,携妻逃亡,自称广陵人,姓王名十八,愿为前驱向导。金大用甚喜,于是两家人同行同住。这一日来到河边,庚娘对相公说“不要与少年同舟。他经常偷看我,目光闪烁,色欲泛滥,心怀叵测。”金大用答应了。
王十八殷勤雇船,替金大用搬运行李,忙里忙外,十分周到。金大用不忍拒绝他一番好意,又念其携带少妇,应无大碍。少妇与庚娘同居,气质温婉。
王十八坐立船头,与船夫聊天,彼此言语投机。
未几日落,水路迢迢,茫茫不辨南北。金大用举目四顾,水面幽险,心头疑惑。俄顷,皎月初升,借着月光打量,左右皆是芦苇。不久后船舶靠岸,王十八邀请金大用父子出舱一聚,乘机将他推落水中。金父见状,大声号叫呼喊,船夫眼疾手快,竹篙横扫,将老先生拍入水底淹死。
金母闻声出来查看,亦被船夫如法炮制,轻易格杀。王十八假装呼救,庚娘在后,早已目睹全过程,眼见一家大小尽皆溺毙,却并不惊慌,只是哭道:“翁婆俱没,我该怎么办?”王十八劝道:“娘子勿忧,跟我一起前往金陵,家中田庐,颇能自给,生活无虞。”庚娘收泪道:“果真如此,余愿足矣。”
王十八大悦,悉心讨好庚娘。黄昏,王十八曳女求欢,庚娘推托身体不适,王十八颓然而返,自去找少妇陪睡。
一更天末,王十八夫妇争吵不休,不知何由。只听得少妇说“公子所作所为,大伤天理,就不怕上苍责罚,降下雷霆碎脑吗?”王十八大怒,反手给了少妇一个巴掌。少妇豁出去了,叫道:“打死我算了,省得给杀人贼为妻。”王十八怒吼如狂,一脚将少妇踢出,只听得咕咚一声响,少妇掉入水中,众船客纷纷哗然,都说“淹死人了。”
未几,一行人抵达金陵,王十八导引庚娘至家,登堂拜见母亲。老夫人神色讶然,说道:“儿媳妇怎么变了模样?”王十八道:“旧妻堕水而死,重新娶了一个。”两人回到房中,王十八又欲侵犯女子,庚娘笑道:“公子三十多岁男子,怎么如此不明事理?普通人家娶妻,尚须一杯薄酒;汝家殷富,难道连酒也没有?清醒相对,成何体统?”
王十八连连点头,备酒对酌,庚娘执杯,殷勤相劝。王十八酒到杯干,渐渐迷醉,推辞不饮,庚娘手持巨碗,妩媚撒娇,王十八不忍拒绝,又喝了三四碗酒,烂醉如泥,脱光衣服,催促庚娘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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