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正十岁。十岁,本该是同龄人躺在父母怀中扫叫的年龄,他却在生日当天失去了双亲。父亲只是一名普通的挖矿工人,却偏偏遇到了矿难,尸骨无存。在家中等待父亲归来一同庆生,却听到了这样的噩耗,母亲当成心脏病发。十岁的他手足无措,只能呼求邻居的帮助,最后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之送入医院,却因为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而不幸过世。于是,一夕之间,他痛失双亲。然而,孤苦无依的他却没有收到多少同情、照顾,邻里甚至流传出他“克死爹娘”的传言。传言虽不可信,他孤苦一人却成了事实。很快,因为父亲挖矿才有的住所也被收回了,他被赶了出来,只好一个人离乡背井、沿路乞讨。
就是这样盲目地前行,他来到了玄远途径的一座小镇。小镇虽小,人流量却不少,只是很少有人愿意对这样的乞儿伸出援手。当然,他心中也不愿低声下气地向人苦苦哀求,只是坐在街角,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因为营养不良,身体早已是皮包骨,衣服自然也破破烂烂的。萧瑟的秋风毫不留情地带走他身上仅有的温度,不过反正心都已经冷了,谁还在乎身上的温度呢?
就在那时,玄远出现了。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少年。身体的瘦小愈发显得他的眸子大得迷人,只是那种不属于孩子的迷惘、失落却掩去了光芒。“师叔,你看那个孩子,这么大冷天才穿这么点衣服,好可怜啊!”玄远拉住了五行师叔的衣摆,指着那个孩子对他说。
五行随意瞟了一眼,道:“这是苦肉计。现在大街上的乞丐啊,十有八九都是装的,你可别被骗了。别看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楚楚可怜的,没准家里住的小洋房,开的小汽车呢!”
“我觉得他不像是这样的人。”玄远放开拉着师叔的手,去小吃铺买了几个包子,朝着少年走了过来:“饿吗?吃点东西吧!”
少年也不客气,接过包子就饿狼般啃了起来。看来真的是饿惨了,也许他的心里是想着饿死算了,但是求生的本能有时候是能够压制住这些愚蠢的想法的。
“冷吗?”玄远从手上的一大袋衣服中挑了一件较小的披在少年身上。刚刚和师叔路过一家搞活动的服装店,爱臭美的师叔兴致勃勃地买了几件,于是就被赠送了好几件童装。玄远无奈地只得收下了。
少年吃完了手中的包子,又麻利地穿好衣服,搓着冰冷的手道了一声“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玄远似乎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几天的游历也见了不少乞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神色或悲苦或闪烁,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麻木或者死寂。明明是有生命的,却看不到半点想要生存下去的斗志。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激起他的善心。
“我叫陈澄,陈是耳东陈,还有澄清的澄。”简洁得体的回答,看来也是接受过几年教育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会沦落至此。
“我叫玄远,那个大人是我的师叔,叫做五行。你多大了?”看着少年懒懒的不愿开口的样子,玄远居然挨着他坐了下来,开始聊天。
少年倒也不介意,继续面无表情地回答:“十岁二个月零五天。”父母离开自己已经六十五天了,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为什么只有自己还活着?为什么不索性死了算了?他垂下眸子,掩饰这转瞬即逝的情绪波动。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逃脱玄远的眼睛,他断定这个叫陈澄的孩子一定刚刚经历了什么。像这样年幼的孩子,如果没人管,不是堕入歧途就是夭折,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对生命的亵渎。“我已经十二岁了,比你大。你可以叫我一声远哥哥哦,小澄。”
“小澄……”他喃喃地重复这两个字,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多久没有人这么叫自己了。他第一次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陌生的哥哥,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干净的穿着,以及从来没有消失过的温和的笑容。每一样都让他感受到了深入灵魂的温暖,终于,他忍不住扑进了玄远的怀中,抽泣着叫出了一声“远哥哥……”。自从父母去世以来,事故接二连三,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甚至没有机会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回。
玄远愣了一下,随即将孩子拥入怀中,一面轻柔地抚弄着孩子的头发。这果然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
见此情景,五行只得无奈地走了过来,将两只小鬼分开说:“大街上呢,你们是想要上演兄弟相认吗?好了,我们先回旅馆,好好地洗一洗,弄干净了,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两人相视一笑,听话地回去了。
洗干净,再换上玄远的新衣服,陈澄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棕色的头发带点自然卷,随意地贴在脸颊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终于有了点人气。玄远审视了半天,总结道:“长得真好看,就是太瘦了点。”
听到玄远夸奖自己,陈澄羞红了脸。生性内向的他能够认同的人不多,但是一旦认同那就会把对方放在心上。那一句“小澄”,彻底地打开了他的心房。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两个小人面对面地坐在床上,却在讨论这么成人的事情。
陈澄看了看玄远,又看了看五行,终于鼓起勇气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父亲去世、母亲病发,以及自己被赶出来,每讲一件事情,就像在他心上割了几刀。不知什么时候,眼泪迷蒙了他的双眼,小小的身躯也忍不住颤抖。玄远叹了口气,慢慢地挪到了陈澄的身边,将他拥入怀中,用自己温暖的胸膛给他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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