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其实没什么,我是想,我是想问问你,今晚有空吗?”他终于憋足了劲。
“喂喂,让一下。”忽然从楼梯口又有两个人挽着一位折了腿的病人从楼梯口下来。
他俩连忙闪到一边。
“嗯……”廖琳沉吟着。
郑之桐一下子显得有些紧张地望着她,仿佛是在等待法官判决的犯人。
廖琳望着他的样子,忽然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今晚我休息。怎么啦?”
“啊,今晚县电影院放映芭蕾舞剧《白毛女》,我想请你一块去。”郑之桐话说完只觉得面红心跳,眼瞪瞪等着廖琳的回应。
“芭蕾舞剧《白毛女》啊,那太好了,我从小就喜欢舞蹈,尤其是芭蕾舞,在舞台上的那种飘逸浪漫的感觉真是太美妙,太唯美了。”廖琳眼中一下子放出了光彩,说话间,心绪也仿佛进入了芭蕾那童话般曼妙高雅的世界中,但只一瞬间他又一撇嘴说:“可惜,我从来没学过这么美妙的舞蹈,更没有亲身体验过。不过嘛,看看还是很有兴趣的。”
郑之桐顿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愉悦感,廖琳的回答分明已经算是答应了他的邀请了。
“那,还有谁?就咱们俩吗?”她忽又一眨眼问。
“是啊,票太难搞,好不容易才弄到了两张,你是说……”
“没有啦。那是什么时间,咱们怎么去?”廖琳小声道。
“晚上八点半开场,不过我想,要是你不反对的话,6点钟下班后,咱们到医院外面的城关供销社门口大桉树下碰头,我请你到县大食堂吃了晚饭,咱们再去。”郑之桐征求性地望着廖琳。
“嗯,那好吧!”她抿着嘴略微点了一下头。
“噢!对了,你现在该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了吧!”郑之桐此时的语气中顿时显出了轻松和愉悦。
“喏。”廖琳此时从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里一下递过来了一块手帕和包在纱布中的两只鸡蛋。”这是我在宿舍煮的,还热着呢!快吃了吧!还有,谢谢你!”
说完,将东西往郑之桐手里一塞,一甩头便转身跑上了三楼,两条漂亮的小辫在肩后犹如两只跳跃翩飞的蝴蝶。
郑之桐低头一看,正是前久爬西山时他拿给她擦汗的手帕,而两只鸡蛋也还留着一丝微温。
“又是鸡蛋!”郑之桐心里一念,脸上不禁哑然失笑。
“郑医生,笑什么呢?这么高兴!”一个护士忽然从后边走上来,瞄了一眼郑之桐,随口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他连忙将鸡蛋连同手帕一块装进了外衣口袋中,和小护士一块并肩说笑着上了楼。
整整一天,郑之桐都有如一台上足了发条的机器,显得兴奋异常。不时地抬腕看表,总嫌时间过得太慢。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晚上6点,郑之桐心急火燎地回到宿舍匆匆抹了把脸就推上了自行车。一路冲出医院大门,由于心情的关系,他还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晚风吹拂在脸上,让他感觉非常惬意。
廖琳今也特地穿上了一件淡紫红色的外衣,里面还是穿了那天开会发言时的黑色高领毛衣,两条垂肩小辫上扎了两个白色的蝴蝶结,一条青灰色的裤子,黑布塑料底鞋。清纯中显出了难以掩饰的娇媚。
他们见面后也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微笑一下,郑之桐跨了自行车,廖琳一手轻轻环着郑之桐的腰在后面坐了。两人便拐入了一条僻静的街道,直奔县国营食堂。
或许是由于心情好的原因,今天郑之桐破例要了二两老白干,点了一盘牛肉凉片,一碟水煮花生,一个番茄炒蛋,外加一个鱼香肉丝,俩人便捡了一张靠墙角的位置坐了,席间他硬要给廖琳也倒上一杯,廖琳说不会喝酒,但经不住他的再三央劝,便也接了一小杯,两人边吃边谈,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郑之桐抬腕一看8点了,便招手叫服务员算账。
“您吃好了,一共是两元一毛、二两粮票。”
郑之桐结了帐,出门时天已几乎黑透了,街道上稀稀拉拉地走动着一些模糊的人影,他们便直接向电影院过去了。到电影院时,头场电影刚好散场,电影院门口顿时人头攒动人声嘈杂,进进出出的人群混成了一条洪流。
打第二遍预备铃的时候,郑之桐已存好了自行车。来到侧门口,两人在灯暗处故意挨到了第三遍铃声响起,院内熄灯时才摸黑进去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后郑之桐警觉地借着电影反射的微光向四周打量了一遍,没发现周围有熟人,这才安心的看电影。
随着银幕上剧情的展开,场内的观众情绪也逐渐被带了进去,整个影院中除了有人偶尔咳嗽声外全场鸦雀无声。人们的心情随着喜儿的悲喜而跌宕起伏。在剧情上演到第一场《深仇大恨——喜儿哭爹》一幕时,随着朱蓬博一声高亢的花腔女高音的唱响,全场观众的悲愤之情被一下子推到了高潮,从黑压压的观众席中已传来了隐约的唏嘘声。猛然间,郑之桐感到廖琳的手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侧头一看,借着昏暗的光线,廖琳脸颊上正闪动着两道晶莹的泪痕,而眼中也还有莹光晃动,他于是不动声色地又将那块手帕悄悄递到了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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