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两人小家庭中,「爸爸」这个词是禁语,我也几乎没有想起过他。
所有的丧事,都得由我一肩扛起来。
前夫正好是那家医院的住院大夫,他帮了我很多忙,後来我们就开始交往了。当
时的我还很保守拘谨,坚持不可以有婚前性行为。我们就这麽纯洁的交往五年,
结婚了。
但新婚之夜,我却没有落红。
「呃,他是医生,其实也应该明白。」我试着跟洋鬼子解释,「但某一小部份的
东方男人还有处女情结。」
「我知道。」罗斯严肃的点点头,「我在香港住了五年。但我不太明白人类这种
莫名的崇拜是怎麽来的,很不可思议。」
「我想他很失望吧。」我勉强笑了笑,「所以蜜月的时候就酒醉揍过我一次…我
哭着跑去急诊室,半边脸都肿了。」
他把我跪回去,但下次喝酒就更精细而暴力。他会用被子把我裹起来,然後才拳
打脚踢,然後…非常粗暴的…那个。完全不知道怎麽办,天一黑下来,我就恐慌
得几乎想逃走。不知道今天是良人还是狼人。
「其实很多女人都默默忍受这种暴力,还有人忍了二三十年呢。」我短短的笑了
一下,「但我只忍了半年多,终於有一天,我爆发了。」
我的反击大概让他怒不可遏,但我挥舞着菜刀,逼他逃回房间。长久累积的怒气
让我疯狂砍门。然後我转身,再也没有回去了。
只是我居然接到一纸传票。毕竟他有伤单,我没有。
後来的混乱我实在记不太清楚了。我几乎放弃一切,包括我妈名下的房子,才庭
外和解和离婚。这团混乱也几乎毁了我的工作,上司暗示要我自己走路。
正走投无路时,我前夫发现,所有权状和现金不会帮他洗衣服煮饭,也不会让他
当沙包和充气娃娃,就装得一脸懊悔的求我复合,天天来公司吵闹。
在我考虑要不要乾脆自杀的时候,我老爸的律师找到了我。
纽约?太好了。隔了一重太平洋。我连行李都没有带,落荒而逃似的上了飞机。
「这不是你的错。」他轻轻的摩挲我的手指。
热泪涌了上来。其实全球都有许许多多的受虐妇女,程度比我严重的非常非常多
。我很幸运,真的。命运真的善待我。
只是,我还是免不了恐惧人群,没办法回到社会。是我自己胆子太小,不能早点
反抗。是我…是我太脆弱。别人可以熬得过去,我却走不出来。
这时候就觉得洋鬼子的搂搂抱抱恶习满不错的,罗斯轻抱着我时,我想这是一种
礼节,可以放心的靠着哭一会儿。
***
之後我们的关系就没那麽紧张。
我很讶异血族也有同情心这种鬼东西,虽然他不免态度高傲,但会尽量放软声音
。其实说这些事情我很懊悔,但我自己无法面对,我必须找个人倾诉。
最搞笑的是,我妈管我管得那麽严格,以致於我几乎没有朋友。我老想该去找个
心理医生,但医生说英文,由於前夫的职业,我现在看到白袍就会跳起来。
没想到我居然对个血族倾诉这些陈旧的伤痕,有够神经的。
不过,等我开始习惯罗斯以後,他说他要走了。我居然有点依依不舍。
只有一点点啦。
罗斯最後拉了拉我的头发(之前还在我手臂咬了一口),很潇洒的挥挥手,走出
我的公寓,我猜也走出我的生命。
当然是很特别的一次邂逅,不过当天我冒着被抢的风险,跑去韩国商店买了苹果
和花,实在订不到香,所以我买了一个香精灯聊表心意,遥祭灵验的自由女神。
因为我脑袋还在脖子上面,才可以安全的回忆这段不平凡的经过。饮水总是要思
源的。
但就这样。我相信他不会再回来,毕竟我们生命的交集是因为偶然,他的伤好了
,我付出很多血换他的倾听,两不相欠。
至於自由女神给我的十八个笑筊,我决定置之不理。
我不是美女,若我有惊人的美貌说不定还断不掉这种孽缘。但我不是,我甚至没
什麽特别之处。我前夫会对我感兴趣,是因为我单纯、看起来容易控制。大学刚
毕业的女孩子,还很爱美,我那几年几乎没有吃饱饭的记忆,身材完全是饿出来
的。
任何一个愿意饿到几乎断气的女孩子都能保有那种身材,但漂亮的身材、精致的
装扮,并不能让我远离被殴打的命运,也不保证幸福快乐。
罗斯走了以後,我终於正式面对这段。那真不是什麽好受的记忆。我之後会觉得
在纽约隐居的生活很棒,或许就是因为我对人类的信赖全面崩溃所致。很多相干
或不相干的,男人或女人,老爱问我,「你是做了什麽导致他那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吧?
当时我真的很愤怒沮丧,但现在可以释怀了。人类有许多相异之处,但也有许多
地方惊人的相似。你相信吗?五十年前打老婆还是男子气概的表徵,中西文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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