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才背到这里时,我就看见先生眼里溢满了泪水。我忙问先生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接着先生就对我说,你还是个孩子,不应该知道得很多。我的学识,也极其有限。我若再教你,那你就是我的先生了。我自是舍不下你这个好学生的。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再教你了。你现在就背着书箱回家去吧,平常日子里温习温习所学功课,等着来年的岁试好了!我相信你,一定会轻而易举的取得秀才功名的。我一听先生之言,就立即跪在了他面前,哭着道:先生,我还没有学够啊,您不可以就这样子,赶我出学堂门!先生就拍着我的肩头道:都是学富五车之人了,还哭个什么鼻子呢?天庐啊,你是我做学馆三十几年来,所教到的最好的一个孩子。我也不遗余力的,将我一生所学,倾力的灌输给你了。你若再要我教你,我也不知道再教给你什么了。在岁试之前半个月,你再来我这里,我教你一些应试的规则就行了。到时你再来的时候,我也一定再没有教学生了。我老了,想着要好好的歇息一些时日了。先生见我跪着还是不肯起来。于是他就站起来,把我给扶了起来,递给我一包银子,朝我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这点儿钱,就作为你回家的盘缠吧!我在一步三回头的回望着先生时,看见先生在用长衫的袖口,擦着眼泪。”
大娇听得目瞪口呆。她呆呆的看着龚天庐好半天之后,才突然冒出一句:“庐儿,你没有骗娘吧?”
“娘,孩儿何故就要骗您呢!您若不信,可以直接去问问彭先生啊!”龚天庐十分委屈的道。
一直扶着大娇的陈家富,微笑着对大娇道:“庐儿这么诚实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骗你呢。你就相信庐儿的话好了!”
龚天庐见陈家富对自己一口一个“庐儿、庐儿”的,心里便感到十分的反感。更何况,此时的陈家富,还一直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娘。但龚天庐这时候又不好发气。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反正我没有半句谎话!”
这时的大娇,转悲为喜道:“娘一开始听你说,你被先生开除了,我就一时的心堵得慌。既然是彭举人的一生所学,都教给庐儿你了,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快去桌边坐下,娘这就去再给你,炒几道你爱吃的菜来!”
可是龚天庐却一把拉着大娇道:“娘,我想回夹角山去,我们一别那茅棚,都有六、七年了吧!我今天,就特别的想回去看看。”
大娇一听此言,心里突然地震颤了一下。但她接着就对龚天庐道:“那个烂茅草棚棚,还有什么可值得留念的?现在,我们母子俩,在这城里生活得好好的,还去想夹角山那山旮旯作什么?”
“可是娘,这里并不是我们的家啊!我们的家,永远在夹角山呀!”龚天庐看着大娇说道。
“可是你那狠心的爹,他一回去就是这么些年,就再也不来看我们母子一眼。在我的心目中,他早已经死了!”大娇忿忿的说。
“这是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但在我的心目中,我只知道,娘您对我好,可他也同样对我好!”龚天庐知恩图报的说出这番话来。
“你说他龚归吉对你好,可我这些年来,总没有听见你叫他一声爹?”大娇意图打消龚天庐回家的念头。
“我叫不叫他为爹,这并不十分的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这么些年来,一直就对我好!”龚天庐静静的看着大娇道。
陈家富摸着龚天庐的脑袋笑道:“看来,庐儿经过彭举人的这几年教导,变得懂事成人了哩!大娇你应该为他高兴才好啊!快去炒菜去,我今天来教已经成人的庐儿喝酒!”
哪知龚天庐轻轻地拂开陈家富的手,轻蔑的对陈家富道:“谢谢陈老板,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我现在年纪还小,喝酒是不可以的。待我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会特意来感谢您的!今天,我是决意要回龚家茅棚去了!”接着,又对大娇说道:“娘,您就赶快去楼上收拾一下,趁着天色还早,我们一起回夹角山的龚家茅棚去吧!”
然而此时,该着大娇左右为难了。她看了几眼陈家富,那陈家富直给她递着不要回去的眼色。又看着龚天庐,那龚天庐却是一副期盼的神情。大娇磨磨蹭蹭很大一阵,终于敌不过龚天庐那眼神。于是对着龚天庐道:“那你等着,娘这就上楼收拾去!”
由于心烦意乱,去留难决。快走上楼梯口的大娇,突然“啊呀”地大叫了一声。接着两手紧紧地吊住楼梯栏杆,幸好人才没有摔下来。
龚天庐和陈家富慌忙的跑上去一看,才知道大娇把脚给崴了。
龚天庐一把抱着大娇,心疼的道:“娘,您怎么的这样不小心啊!”
陈家富一见大娇那痛苦样子,也十分痛心的道:“你这是怎么的?稍不小心,就一下子弄成这样子了。你若是不想回龚家茅棚去,就给庐儿明说,不就得了!”
龚天庐突然抬起充血的两眼,看着陈家富道:“陈老板,你说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孩子,我还有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啊!”
第三卷 龚家茅棚 第八十七章
人生一世可堪怜,
初为身暖肚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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