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作弊不用担心有人告密,因为从表面上看,他只不过是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拼命解题而已。在大脑里一问一答互相呼应,是不会被人揪住的。
然后在我应考令人头痛的理科时,真也就在电话那头跟我一起解题。
“互相帮助真的很好啊!”
在得到高分之后,我们互相感叹。
我经常想象真也坐在垃圾站里时的模样,他不回家,却流连那种地方,究竟他在垃圾站里想什么呢?
“下次在垃圾站替我找一部录音机吧!轻巧型的,我很久以前就想要了。”
我说完了,我就笑着回答‘O.K.’。之后他还说跟我聊天很愉快。
“愉快?”
“嗯。”
“……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真的就让我很吃惊,因为一直以来,我都相信自己有无法与人沟通的性格缺陷。”
“缺陷?”
我告诉他过往因屡次过分认真对待别人的社交辞令而别人嘲笑。
“也许你认为我是个胆小鬼……我再也不想面对失败而遭人嘲笑了!”
因为内心恐惧,我就心情沉重,深信自己永远也不会像他们一样开朗,健谈。
“我明白。”
真也声音很温柔。
“被人嘲笑是一种煎熬,可这不是缺陷,因为周遭实在有太多违心话了。”
“违心话?”
“你总是很认真地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并且想对那些话作出积极的回应,所以被那些泛滥的谎言弄得遍体鳞伤。但这不是你的错,事实就摆在眼前,现在的你不是跟我很谈得来吗!”
他的话像一股清泉,我只觉得一直以来折腾我内心的冰块渐渐在融化,实在太高兴了,高兴得泪流满面。
我也经常跟由美通话,她是一个很成熟的人,她愿分担我的苦恼,也跟我分享自己大学里的生活,并且还有独居生活的酸甜苦辣,甚至介绍我强力去痘的洗脸乳。她说的话总是让我觉得安心。不可思议的是,我觉得他的声音似曾相识,宛如清水办让人心里痛快。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由美的声音,会不会在什么电视频道里出现过呢?”
“怎么可能啊!”
他慌忙否认。
此外,我们的兴趣还非常相近。我们都喜欢看书,她推荐给我的书,我全都觉得有趣。
由美总是那么易于亲近。她似乎没有讨厌的人,在她的字典里没有‘歧视’这个字眼,不论是宇宙火箭还是脚边的小石头,她都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她从不会把他人的失败和缺点当成笑柄,倒是常拿自己失败的经验来逗人家笑。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对于她那宽厚的性格,我充满敬意,同时更明白了自己的不成熟。我暗暗期望自己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由美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基于好奇,我这样问过她。
“那是几年前的事啦。”她一句话就含糊带过,好像那是让她痛苦伤心的回忆,不愿提及。
3
真也住得很远,但我老是有跟他很接近的感觉。他是我的知己,使我倾诉的对象,他让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独的。现在的我会为一些小事忐忑,一时兴高采烈,一时心如死灰,在不知不觉间,跟真也通话后,我的内心变得很脆弱。
真也要乘飞机过来。
“我们见面谈谈。”
像往常那样,当我们聊着对我们而言相当重要,实际却并不重要的话题时,这个念头就乘虚而入,挥之不去。大脑手机固然不错,不过大家若能一边喝咖啡一边谈心,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即使我们大脑相通,可实际却天各一方。高中生要克服距离见面并不容易,不过他还是用自己的积蓄买了张机票。
我打算当日乘巴士到飞机场迎接他。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之间居然不曾互送过相片。因此,我们将在机场第一次看到对方的样子。
在见面前的一天,我用了家里安装的真实电话,在没有时差的情况下跟他商量了细节。这还是第一次,却令我很高兴。
先通过大脑手机问他家的电话号码,之后就用家里客厅那扁平乌黑的真实电话打给他。
握紧实实在在的听筒,听着他家电话发出的嘟——嘟——声音,我几乎要怀疑眼前的一切。其实,那时我大脑的手机还是一直连通着一小时前的他。
“喂喂,是凉子吗?”
从他拿起听筒的那一刻起,一直以来只有在大脑里才听见的声音,就从那条真真切切的电话线,确确实实地传送过来。
“不好意思,请你忠告一小时前的我要‘留意脚下!’”
他哭丧着说,于是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
“刚拿电话时,小脚趾撞倒柱子上了,很痛……”
我忍住笑,跟落后一小时的他说了这件事。对我而言,已经属于过去式的真也这样说:
“请你告诉一小时后的我说:‘为什么你老是这样?这可是你懒惰的罪证哦!究竟你的物理作业完成了没有?’”
真是个大傻瓜嘛。我愕然之际,注意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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