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深度和痛楚,每人一半。分成两份,就只剩下一半了。”
从那天起,我和朝人突然成了好朋友。他的超能力成为我们的秘密。按着别人的伤口,就能把它转移到自己身上——我们试验了好几次这既不可思议又有趣的超能力。
我们藏在保健室附近,如果看到受了伤的低年级学生,朝人就会试用自己的超能力。对转移严重的伤口朝人还有些害怕,所以他只是帮助孩子们转移轻微的切伤。
“过来一下。”
朝人在保健室前叫住了一个一年级的男孩,他摔了一交,肘部受了伤。在楼梯下,朝人为这个孩子抚平伤口。男孩不安地看着我们,随后就逃之夭夭了。朝人卷起自己长长的衣袖,那里长出了和那男孩一样的伤口 。
移动伤口的时间越来越短,不久后变得只要瞬间就能完成。而且,不需要按押伤口,只要朝人接触到别人身体任一部位,伤口就会转移。
渐渐的,保健室老师发现了常常站在门外的我们。他以为我们要捣什么蛋,所以我们一靠近保健室,他就把我们赶走。
“你为什么会到特殊班来?”
一天,朝人问我。我犹豫片刻,把游泳课时在更衣室打架的事和盘托出,并说明了我背上那颗痔的由来。
说着说着,朝人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恐怖和不安交织的神色,看起来又带着悲伤。
“你怕我了?”
他吃了一惊,使劲摇了摇头。
“哪有,怎么会害怕呢?”
“那怎么了?”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朝人见状,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使别人受伤真是太过分了……光是听就觉得很恐怖。但是,我更感到悲伤……”
之后,朝人缄口不言,陷入了思索之中。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看着我,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视线透过我的衣服,直直地盯着我背上那颗痔所在的地方。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
回到家,我想换一身衣服。在母亲留下的镜子前我看到了自己的背,这才对朝人所做的事恍然大悟。
痔消失了。朝人握住我的手,把我背上的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定是这样的。
原来能转移的,不只是刚形成的伤口。
“把痔还给我。”
第二天早上,我冲朝人说,他却只是对着我微笑。
从那以后,从烧伤到以前留下的旧伤,朝人将各种各样的伤口移到自己身上。
2
我家住在小镇郊外,那是穷人聚居的地区。说是家,其实不过是个窝棚而已。夏天比外面热,冬天却比外面还冷,即使呆在被子里也会冻得半死。各家房子之间没什么象样的路
,一遇到干燥的天气,路上扬起的尘埃就会“唰啦唰啦”扑到窗框上。
生满铁锈的三轮车横躺在路上—一一个多月前它就翻倒在路边了,但至今没有一个人愿意收拾。三岁上下的小男孩穿了条短裤,蹲在路旁用石子写写画画。肥胖的大妈穿了件内衣、头上裹着毛巾,气定神闲地在路上踱步。这地方好象总是飘着一股恶臭,路过的人都会皱起眉头。因为从小就住在这里,我 不是很清楚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气味。
不上学的日子,我很讨厌呆在家里。我总是和朝人在街上闲逛。我们自由自在地穿行于一条条称为“巷子”的小巷里,钻进任何建筑物的空隙。我们一边想着“这里应该有路吧”,一边开心地在巷子里散步。
那里有一个脏兮兮的公园,几乎没什么人来游玩,我们常常在那里消磨时间。游具只有秋千和跷跷板,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铁锈。周围杂草丛生,仔细看,还能看到散落的碎啤酒瓶。还有小混混们留下的涂鸦痕迹,和被弃置的铁丝网的零星碎片。公园的角落里堆了小山一样高的车胎,中间积满雨水,开始渐渐腐烂。
一个星期天,我和朝人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她的孩子从眼前走过。我的视线不自觉得跟着他们——母子俩手牵着手,看起来一脸幸福地走着。
突然,小孩绊了一交,膝盖流出血来,他大哭起来。母亲用温柔的声音哄小孩别哭,但没有用。
朝人站了起来。
“别去管他!”
我喊了一声。但他不理会我,朝那对母子走去。
他站到哭个不停的孩子身边,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我知道,这个瞬间,孩子的伤口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孩子的膝盖一片血污,看不出伤是否愈合。朝人穿着长裤,看不到膝盖,但我能想象到那下面的皮肤一定已经裂开。
在转移伤口的同时,痛楚也被一同转移。孩子膝盖的痛苦一下子消失,他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
他的母亲好像知道是我们使孩子停止了哭泣。
“多亏你们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们才行。”
她说要请我们吃冰淇淋。
在学校回家的路上有一家看起来很美味的冰淇淋店。我和朝人都没有零花钱,只能透过窗玻璃向里面眺望。所以,在那一天,我真的相信有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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