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过阿神受伤的爪子,将它耷拉下来的脚爪前端那截骨头复位,敷上药膏,然后用绷带一圈圈缠紧固定。一边缠一边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打石膏?”
阿神白了我一眼:“你有病,我可是神兽。就这样的伤,不出三天保证完全愈合,打石膏……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点点头,将它的爪子放好,开始处理自己手臂的伤口。
被丁珧抓出的五道指痕深可透骨,四周微微发黑。我捏住伤口边缘将里面的毒血挤出来,然后上药包扎。
花子见我们不理她,便将电视打开,胡乱转起台来。
我很想大声呵斥她,却突然被一条新闻吸引住,连忙扭头盯住屏幕同时大喊:“停!不要转,就这个台!”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本市新闻。女播音员用毫无感情的声调说道:“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我市公安局破获一起凶杀案。一名女子在今晨向‘美心嘉年华’附近的110投案自首,刑侦人员根据该女子提供的线索,在一座房屋院内挖出了一具女尸。犯罪嫌疑人现已被抓获,据悉,这名犯罪嫌疑人是本市富豪徐天昊之子……”
冉冉终于没有给我去警察局报案的机会。在我们离开后不久,她就选择了去自首。我没能背上“出卖背叛朋友”的罪名,似乎得以全身而退。
我吐出一口气,在沙发上瘫坐下来。整个房间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安妮……”
过了半晌,花子立在茶几一侧轻轻唤我。我朝她挥了挥手,道:“你想知道什么就问阿神,我要去睡一会儿。”说着便站起身回到房间。
我有些困惑,我需要自己一个人想一想。
一连几天,我都窝在我爸留给我的书法教室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与各种鬼怪缠斗的过程中受伤过多,我妈中年之后,身体变得很不好。求遍名医未见任何好转,于是,两年前,在我妈将斩鬼衣钵传给我之后,我爸就带着她回到了老家。那里山明水秀空气清新,最适合病人静养调治。临走之前,我爸将自己开的那间专门教小孩子书法的“墨风书斋”也托付给了我。
我对书法一窍不通,但好在那里教师和工作人员齐备,我每天呆在那里,所要做的,却只不过是每月去给他们发发薪水,或者在他们需要动用巨大款项时签个字,毫无趣味,也毫无技术性。
其实说实话,这两年“墨风书斋”的生意实在惨淡。一方面因为我根本没将心思摆在上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现在肯带孩子来学书法的家长实在寥寥可数——大多数的孩子在空余时间都被送去学英文、学电脑、学音乐了,又有几个能沉下心来对着一笔一墨一纸坐上好几个钟头?
这样虽然赚不到钱,却倒也有个好处:那些被鬼怪所扰的人们可以来这里找我。我妈以前就将这里当成她的“根据地”,如今我也有样学样,在这里驻扎下来。
我将下巴搁在书桌上,百无聊赖地听着隔壁的年轻男老师带着三个孩子诵读书法口诀。“写字要入境,基础是灵魂。姿势坐端正,大小要均匀。两腿自然开……”
正昏昏欲睡间,阿神从外面冲了进来。我被它惊醒,赶紧站起来关上门,转身吼它:“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到这里来找我吗?”
阿神的伤果然好得很快,前两天就已经活蹦乱跳。它也不答我的问话,直立起身子,抬起前爪,一爪就朝我面门拍了过来。我闪身一躲,大怒道:“干什么你,吃饱了撑的啊!”
阿神见一击不中,也就不再向前,翻身爬上办公椅坐好,一脸严肃道:“古安妮,你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
自从冉冉那单事件之后,我一直保持着“深宅”的生活状态,不出门不接生意,就连从前与阿神每晚的例行外出巡视,也搁在了一边。阿神忍了我好几天,看样子今天是实在忍不住了。
“我受伤了,需要休息。”我斜倚着门,懒洋洋地回答,“你给我从那椅子上下来,我才是老板!”
“哎,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那点伤有什么大碍啊,再说,你伤的是右手,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个左撇子!”
“你也太没人……没狗性了吧,我这是工伤,本来就可以休息的。”
阿神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觉得自己错杀了丁珧,害她再没有投胎机会而内疚不安,但你难道因为这样就要对这世间所有其他恶灵视若无睹吗?那又会令多少无辜的人被害?”
我默默看着它。
阿神,它说中了我的心事。丁珧的死已经足够悲惨,而因为我,她也再没有转世为人的机会。这样的事情,以前会不会也发生过,以后又会不会再有?
“她没伤害任何人啊,她只是想跟徐扬举行一次婚礼……”我低声嗫嚅。
“如果你当时放过了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再有任何行动?倘若因为你的一时心软酿成大祸,你又要如何自处?”
“可是……”
“不要可是了,斩恶鬼除妖魔,这是你的使命,你逃不了的,跟我回家。”说着它从椅子上跳下来,叼起垂在地上的牵引绳,递到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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