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刚才下火车时明明人很多,走到西边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这里的人都习惯早睡吗?”夏琴感到十分诧异。
走在这么安静的街上,连脚步都不敢迈得太重,仿佛担心惊扰了什么。有风从街面扫过,凉气如耗子一样扯动着单薄的裤脚。
夏琴有点发怵了,伸手挽住邓一生的胳膊:“怎么会这么安静?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邓一生沉思着,想起程寂说过的那些诡异的情节,此时的气氛不由他不警惕。他关切地问夏琴:“你害怕吗?”
夏琴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不怕!”
“我不是取笑你,是说真的。这里可能有危险,你最好还是回学校吧。”
“不回!”夏琴的脑袋摇得像筛谷子,“你别想再甩掉我!”
邓一生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这小姑娘不仅任性,脾气还倔得很。
两人在程家门前敲了很久的门,里面却一点声息也无。窗户紧闭着,程寂和吴来早就走了。
“奇怪,他们不是说在家里等阿水吗,怎么会没人呢?”夏琴喃喃说道。刚才在火车上,邓一生已经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向她转述了一遍。
“他们去哪了?什么时候出去的?现在离子时还有一个小时,难道他们进防空洞了?”邓一生握紧了拳头,竭力使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
没人能回答。干净而苍凉的夜空,几只大鸟的影子由远及近,矫健的身形在天幕划出优美的曲线。
每年秋季,北雁南飞过冬,至此地止步栖留,“雁县”之名由此得来。然而今年的雁阵却不同于往年。大雁经过雁西街上空时,莫名其妙地发出声声长鸣,似哀,似惧,似惊,似警,本来整齐有序的“人”字形队伍,忽然被某种力量搅乱了阵形,大雁们像遭到棒击似的四散飞逃,全然没有往日优雅从容的气度。
雁阵惊寒,声断雁西。
“我们怎么办?”夏琴咬着嘴唇。
“我去防空洞找她,你就不要去了!”邓一生冷冷地说道,甩开她的手。
夏琴愣了一下。她从未看到邓一生以这种态度待人,更何况是对一个女生,这与他平时自我标榜的绅士形象十分不符。她没有放开手,反而挽得更紧了。
“你没听到吗?我要你赶快回去,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邓一生粗暴地甩开她的手。
夏琴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抽泣起来:“你,你怎么能这样?人家特地过来陪你,你还这样对人家!在你看来,程寂真的比我好很多吗?”
“是的,你跟她根本不能比!你快点回学校,我不喜欢晚上跟你在一起!”邓一生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西走去。
夏琴又气又恨,泪眼婆娑,满腔委屈找不到发泄,撑得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
程寂,程寂……你就算对她好,也不该对我这样绝吧!
看着他的背影,渐远渐小,她忽然心里一惊,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立即拔腿追了上去。
“你怎么还赖着不走?”邓一生语气生硬,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夏琴反而破涕为笑了,她紧紧拽住邓一生的胳膊,轻松地哼了一声:“你这人真是的,刚才差点没把我气晕!不过念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有什么好心?”邓一生仍然板着脸。
夏琴把头一扬:“你知道有危险,想把我赶走,哼,我不吃这一套!”
邓一生拿她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认真的警告她:“随你的便。不过你记得一定要跟紧我,知道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琴用力地点点头,泪花犹在闪光,脸上却换上了幸福的笑容。
邓一生摇着头:“平时看你挺胆小的,怎么今晚像吃了兴奋剂?”
他却忘了:有一种力量,能使女人获得极大的勇气,不惧怕任何危险。
防空洞静默无声,在清亮的月光之下,更显得幽暗阴险。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息仿佛从地底升了上来,连月亮也有些害怕了,扯过一片云絮遮住了脸庞。
两人站在已经打开的洞口。邓一生这才记起忘了带手电,随身的钥匙串上倒有一只迷你小手电,但那点光线显然不能与深邃的防空洞相抗衡。没有手电,也没有地图,显然不能冒然进洞,他有些踌躇了。
“程寂不是说过吗,当年她姐姐在洞里遇到意外,就是被上山查看的气象员听到了喊声,才获救的。要不我们一起大声喊,也许他们能听见。”夏琴提议。
二人双手拢在唇边,对着黑黝黝的洞口,齐声喊道:“程寂――程寂――”
“程寂――程寂――寂――寂――”回音在洞中一遍一遍回旋。回答他们的始终是沉默。
邓一生有点急躁了。夏琴忽然叫起来:“对了,我的背包上挂着一只小哨子呢,怎么把它给忘了!”
她从包上取下一只漂亮的绒布小兔,屁股里面藏着一只精巧的小哨子。她将哨子放在嘴上,示意邓一生继续向洞里呼喊,她则吹哨子壮大音量。
“嘘――嘘――嘘――”
尖利的哨音划破深远的中秋之夜,沿着九曲回肠的甬道一声一声传递,久久回响,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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