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摆了摆手,显得十分不耐烦:“好了好了,没时间跟你纠缠这些问题,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有话快说,等一会可就没时间了!”
“以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反右和文化大革命中所受的罪,都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只是后来,我最喜欢的女儿嫁给了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害死了我们全家,这样的惩罚,却实在是太重了。我的妻子,儿子,媳妇,女儿,有什么罪过,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阿水没去理睬他,手一扬,程寂等人只觉一股热浪从身后袭来,房间里突然红光刺目,那片鲜红的血池又出现在墙壁上,凄惨的嚎叫声再度响起。
血浪看起来不像起初那般汹涌澎湃,汤汁一样的血液逐渐浓缩,那些在粘液中翻滚挣扎的骨体,表面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血肉,嶙峋的面孔布满网状的脉络,五官虽不分明,却已经具有了基本的轮廓。
无数血人挤成一大团,拼命伸展自己的肢体,想要获取更多的营养物质,尽快成形。呼号声此起彼伏,呜呜啊啊,听得人胃里犯酸,头皮欲裂。
程寂颤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想用易魂之术让那些死在战争中的人活过来,用新的身份――也就是老李他们的身份,重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由她支配。”老曹爷爷喘着气说道。
“以半座县城起家,一年一年地繁衍,再过几十年,几百年,你们算算,我手下能有多少人?”阿水掩饰不住得意,全身骨骼在笑声中咯咯作响。
夏琴忍不住插言:“你真毒,只为你一个人,就剥夺了这么多人的生命!就算你有满腔怨气,你恨的也只是老曹爷爷一个人啊,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伤害无辜的人,偏偏不去碰他?”
“不是她不来找我,是因为这些年她根本伤不了我。当年执行任务的同志在洞口捡到了阿水的戒指,我很想留作纪念,就跟他们说这是我家传的东西,磨了半天,他们坚持说要上交组织,不肯给。过了两天,他们却主动把戒指送给我,倒让我觉得很意外。我把它塞在枕头里面,结果一连好些天都做恶梦,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起有个认识的师父在衡山上修行,也许他能指点一下,就拿着戒指去找他。他对戒指做了四十九天的法事,又把一块开过光的护身符送给我,说戴着它可以保我四十九年不受邪物伤害。其实,光保住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老曹爷爷缓缓述说,神情一片凄然,二十五年前的家庭惨剧,至今想起来仍然痛彻心扉。
阿水撩了撩头发,秀发轻逸地飘起,又柔顺地落下,如果不去看她的脸和手,倒也是位风姿绰约的女人。
她豪放地笑着:“你的家人都是你害的,要是你不戴那个东西,让我直接找你报了仇,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哈哈,我伤不了你的身体,却可以伤你的家人,让你心里痛苦,这样也不错!我本来想等到今晚子时,你的护身符失去作用之后,把你解决掉,不过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看看我的杰作,看我把半座县城捏在手里,让你知道再过些年外面将是我的天下,当年党国没有办到的事,我一个人就办到了,哈哈,这比杀了你痛快多了!”
血池中的液体越来越少,被困住的血肉之躯越长越丰满,有的甚至已经长出一小块皮肤。程寂等恨得咬牙切齿,却不知道怎样才能阻止她的疯狂行为。
阿水一眼瞥见吴来指上戴着的戒指,向他伸出了手:“把戒指给我。”
吴来还没回应,程寂朝她怒目而视:“凭什么给你?”
阿水用手掌掩住嘴巴,笑得弯下腰去,秀发盖住了脸庞。她的另一只手指着吴来,指骨乱颤:“凭什么?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程寂一愣。阿水转过头,向老曹爷爷笑道:“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墙壁里面传出一声低呼:“难道、难道他是你的后代?”
老曹爷爷面目扭曲,声音因惊诧而变形,他嘶声说道:“不可能,那个时候你还没生产!”
阿水的笑声突然凝固,她直起腰,声音又恢复了冰冷:“你当然希望我们都死了,什么后患也没有,是不是?哈哈,可惜呀!当年我被你们逼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这里每一条通道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地图被那两个畜生带走了,我走来走去找不到出口,越走越害怕,越走越没有力气,到最后连火都没有了。你知道等死是什么滋味吗?哈哈,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没有吃的,没有水,没有人救你。只有一群恶心的蜘蛛和臭虫,趴在墙壁上虎视眈眈,等你手里的火一灭,它们就一只一只地爬到你身上,有的咬你的手,有的在你脖子上乱啃,更多的就趴在你腿上的伤口吸血、啃肉,你却没有力气躲开……”
程寂和夏琴听得胃里一阵难受,几乎要吐出来,大声制止她:“别说了!”
“哈哈,我忘了女孩子是不能听到这种话的。当你亲身经历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了。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墙壁上渗出来的水流到我的身上,我就在这种绝望中慢慢地失去意识。就在我将要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对这个世界的怨恨也达到了极点,这时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冲到全身,借助这股超常的力量,我将自己腹中的孩子送出了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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