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自己无意间跌入迷向,心思诡离,他合眼宁定,再睁开时,唇角那温和静谧的笑浮升。“脸脏了,是需要擦一擦的。”
“你——”三拳打不出个闷屁!瑶光见他摆出那副无谓神态,突然羡慕起魑魅魍魉,若她有那样尖锐的牙,早摸上去咬得他哀哀叫。她哼了一声,甩掉他脏得可以的衣袖。
文竹青没再说话,绕过她,撩起衣袖,将一根根乾枝丢入灶中。大锅中的水已冒著泡泡,他取来一旁的木杓子,舀起热水放入木桶,动作熟练。
他、他凭什麽?!先是侵犯她柏杨树下的地盘,如今又来抢她的事做,凭什么?!别以为他是阴冥判官,所有魂魄都得听他命令,任他管死,她早在生死簿中除名,无主的野鬼,他凭什么管她?!
不想不怒,愈想愈怒。一时冲动,瑶光冲上前去,抢著他手中的木杓。
“不要你多事!啊——”惊叫乍起,她忘了那杓中是热滚滚的水。
听说,鬼最怕三件事,生人唾沫、滚油与凉水。
很快,她就能知是真是假。
可惜……哦,该说是可幸,斜里打出的一只袖子教她没法证明,事情发生仅在眨眼间,滚烫的水落在文竹青臂膀,他一袖挡水,一袖护她,瑶光埋在他怀中,微乎其微听见一声问哼,她抬首,见他眉心稍皱,目光一沉。
“文、文你……”她也慌了,下一刻已挣开他的保护,抬著地湿透的衣袖紧张端详,才要撩开布料,他却缩了回去,刚刚那状似忍痛的神情已不复见。
“你要不要紧?”她有些歉然,不知该如何表示,只能绞著小手。
“不打紧,我有灵通护体。”
瑶光瞧著他,见他神态自若,“真的吗?”
他仍是淡淡微笑,“你真该修道,由心渐行,才不会莽撞生事。”
“修道、修道,又是修道?!你说得不烦,我都听烦了。”她丢下他的手立起身子。“那是出世的事,不适合我这入世的性子。难道定要修行道法才能救助苍生吗?我偏不信。假若、假若你说的是真的,这百年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灵体自修,那将来……无止境的将来,我还是要依著一颗心去做我认为该做的事。”
“你这样,”他一顿,似乎想著合适的说法,“可惜。”
瑶光唇抿了抿,轻笑著,“可惜什麽?若为成仙正果,抛心中的七情六欲,弃那些可爱的感情,我将永远不知个中滋味,那才是真正的可惜。”她睨著他,情愫悄生,却知无处可宣,只黯然低语:“你不懂的……”他懂的,只有他的道、他的法、他的生死案记。
她不要学他的无情。
两人的视线不知不觉中胶著了,直到童音打破这微妙的静寂。
“烟跑光啦!好姊姊,你把火生起来了吗?”小豆子跑进厨房,边嚷著,身後的黑头吠声不断。一进门,他怔了怔,随即开心大喊:“竹青哥哥,你也来啦!”
竹青哥哥?!哼,难道比她这个好心姊姊还好吗?
饭後,瑶光收拾著碗筷闷闷想著,纳闷著他是何时与小豆子“搭”上的?
瞧小男孩见到他那股亲热劲儿,惊奇之外竟有些不是滋味。
“呜呜……”老狗跟在她身边,摩擦著她的衫裙。
“黑头,还是你好。”可能是动物天性敏锐,黑头对他似乎颇为忌惮,还将他界定为陌生人,总冷冷地打量他。
瑶光思及方才用晚饭,木桌上一男一女,还加一个孩子,她不饿,从来就不需食物,仍是陪小豆子吃了一小碗米饭。而他则是斟了茶,静静地喝著,边听著男孩叙说这几天的趣事。
唉,算了,至少她煮的莱,小豆子吃得精光。
她洗净碗筷,慢慢踱出厨房,隐约听到内室里传来略沉的男性嗓音,他正为小豆子讲解书意,似乎挺深奥的,其中还会穿插豆子提出的问题,相有互动。
她驻足在外静听了一会儿,心有些暖有些酸。是啊,是要读一些书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小豆子想出人头地,非得用功念书不可。而这些,她没办法为豆子做到,而他可以,能督促著男孩,为他解惑。
无情无绪地离开小院,夜来了,月娘初上,她顺著河流走箸,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只知月儿一下子在前、一下子在後,脚步跟著河蜿蜒而去。
19 :忽而,步伐一顿,她转向月华潋滟的河面,唇边逸出叹息,小脚下意识地踢著小石子,一颗颗踢入河中。
“石子亦有精魂,你踢它!它也会痛。”
“啊!”瑶光惊喘,迅速回身,“你、你一定要这样没声没息的来去吗?”
他朝她步来,白衫依旧是白衫,抽上的脏污已化为洁净。
“我以为你胆子很大。”唇微弯,温和又温吞。
“我不是胆小鬼!”她火药味十足,原本是柔软性子,有女儿家的娇态,可自从领略到一份羞辱,她的心不死,却时时泛痛,尤其见著他,排除不了暗暗压抑的怨慰,却怕……却怕……情愫不减,而是渐延渐生。
细长双目隐有光芒,瑶光认为那是月华反映在他眼中的结果,让他瞧得有些纷乱,她不自在地旋过身子,自顾自地面向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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