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压抑住火气,心平气和地问她有什么理由让我免试录用她,她略作沉吟,说了一句话。我当时被震动了,认为眼前这人,她的确是一位完美的人,因为——她用一句话就把选择和回答的权利统统塞给了我,让我不得不佩服她。”
大家更加急迫地盯着她,还有点埋怨:她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停下来呢?分明是吊足听众的胃口嘛!彪形大汉们的枪歪倒在一边,有一两个呆呆地张着大嘴,模样别提多傻了。梅岑早在入学时就听人家说过,以往,如茗中学的所有合格教师没有一个不是参加了水薇的考核才获得执教权利的,麦莎则是个例外。高年级的学生神秘地说,她用一句话就征服了水薇,博取了教书资格。梅岑一直想知道麦莎出类拔萃的舌头究竟创造出了怎样的神话,没想到居然有幸听当事人之一水薇校长亲自告诉她!
“她说:‘若我按照你的章程,你会失去一个与众不同的灵魂;而你按照我的规矩,你会失去一个循规蹈矩的躯体,你自己选择吧。’你们瞧,她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我当时都参不透麦莎的意思到底是想接受考核还是不想。”水薇语调抑扬顿挫地说,“她不再言语,把一切时间都留给了我,用来思考她的话。两分钟过去了,我让她回家,并且通知她,明天就来上班。她爽快地走了,我看了看手表,我们总共才交流了十分钟,我就录取了她。”
“为什么?”梅岑追问道。
水薇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我很奇怪,甚至不安。我认为,十分钟的交谈过于短暂,短暂得我还没了解她的为人,短暂得我还没明白她的意愿,短暂得我还没弄懂她的心思,短暂得我也没有时间让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录用她,实在是太草率了。但她那番话,真切地出自一位哲人之口,一位天才之口,使我信服。”
翦伟淡漠地说:“那句话的意思不是很清楚吗!你让她考试,等于束缚了她的身体,你不让她考,等于释放了她的灵魂。”
水薇努了努嘴,想来是没有挑出刺儿来,但她还是赞赏地“嗯”了一声;西门嘉宇玩弄着冰激凌的勺子,也点了点头,自豪地看着好哥们儿翦伟。可好像除了他们两个高智商以外,没人觉得听了这番解释会对理解麦莎的这句话本身有什么帮助。
翦伟对这句话的剖析使梅岑更弄不懂了,反正她通过所有相类似的经历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天才之间都有专门的语言,他们可以相互了解对方的意思,而像她、翦莹、钟苓这种啥也不明白的外人们听上去就像是一门类似爪哇岛方言的语言。
“哎。”翦莹拉了拉梅岑的衣袖,神情呆滞地问,“你刚刚听见有没有什么人在那儿说天书啊?”
梅岑木然地点了点头。
“但我还是不怎么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水薇迟缓地说,看也没看脑子里发生翻滚沸腾的梅岑、翦莹和钟苓。“我想,她应该是在表达一种隐匿的思想。但究竟是什么呢?”
翦伟的嘴角翘了翘,充满了无法抵挡的嘲讽:“不会吧?堂堂的如茗中学校长,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都看不到?她的意思无非是你制订的考核专门埋没人才,用不必要的条条框框约束着人们原本可以妙不可言的思想境界。而且我很同意这观点。”
水薇脸红了。她思索着,好长时间都没说一个字,大家也不敢去轻易打扰她。保镖们已经开始打瞌睡了,那个被水薇叫做“胖墩”的大个子嘴角挂着一条黏乎乎的口水,发出几声朦胧的梦呓。
“我的考核制度,出的都是些开放性的题目,都需要你用‘另类视角’来看待一切事物,不管是宏观的还是微观的。我多次告戒自己排除一切个人印象,对应聘者们都一视同仁。可到了麦莎却是个特例,我简直控制不住就把她录取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搞的,懵懵懂懂地给了她教书许可。”水薇谦逊而软弱地说。
西门嘉宇温和地说:“可您是对的。您能凭一句话的精妙与否来决定是否录取一位教师,可见您并不是一个完全刻板的人。”
“我?”水薇惊讶地摊着手臂,“怎么会有半点刻板?”
“您不这样认为,但我们会有所感觉。”西门嘉宇耐心地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梅岑看了并不感到很舒服。纵使西门嘉宇长得再端正漂亮,再怎么看怎么是个万人迷,可这种神态却使他过于成熟,使他缺少了二十岁年轻男孩子本应该洋溢着的热情。可对于他们来说,这一点热情恰恰是他们人生中最可贵的财富。“我见到过麦莎,尽管她不认识我。她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如果您当初真的让她参加了考核,也许成绩会不算理想。”
“怎么会呢?只要她真的符合我的指标——才华,亲和力,表达能力,为人处事冷静果断,创新,想象力等等——她一定能完美地通过考核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水薇激动地说。
翦伟嗤笑一声:“你认为的未必都是对的。”
“别这样,翦伟。”翦莹心平气和地劝导哥哥的出言不逊,“至少校长当时没有放弃了这个人才,对不对?她不是考虑了两分钟,最终还是录取了,对不对?”翦伟立即反唇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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