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想着,舒展着自己的舞姿,抒发着自己的感情,时而激昂,时而压抑,时而旋转,时而挪步……挪到舞台边上的时候,我一个转身,猛不丁地发现台边有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一个激灵险些摔倒,赶紧手忙脚乱地收住步子。
“你在干什么?”雷德维尔睁大眼睛看着我,像是看着一只不小心闯入他们家的小野兽。
“对不起!先生……”我慌慌张张地说,“我马上就去工作……”
说着我尴尬万分地抽身就往台下跑。
“等等!”这位大师厉声喝道。
我吓得赶紧停下,站在那里怯生生地抬眼看他。
“把你刚才的动作再跳一边。”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生,我知道自己错了……我马上就回去干活儿……”
“在那之前,”他说,“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一遍给我看。”
“可是先生……我从没学过……”
“我知道。”他的语气坚定且不容商量,“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这儿的老板!”
我发誓自己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我受雇于此,但我绝不会为了生计而惧怕或者屈从于任何人。
但我还是走了回来。
我抬起双臂,迈动步伐,把刚才自编自演的舞蹈展示给了在场唯一的观众(幸好周围没有其他人,不然我定会夺路而逃,甚至自动辞职)。
完成之后,我垂下双手老实地站在那里等待点评。
“跳得一塌糊涂!”
这是我预料之中的。
“但你的感情拿捏得很到位……”
我惊讶地抬起头。
“真不明白教人们掌握艺术的要领怎么会比教猴子上树还难……”他自言自语地嘟哝着转身黯然地走开了。
“就是想让我出丑!”我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转身跳下舞台找我的扫帚去了。
如果你某一天走在大街上,看见乔治五世(King George V1865~1936,1910~1936在位)迎面走来并向你招手,你会怎样?如果是开膛手杰克(Jack the Ripper,是1888年8月7日到11月9日间,于伦敦东区的白教堂一带以残忍手法连续杀害至少五名妓女的凶手代称。)呢?人们总是不善于去考虑不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克罗斯温女王安娜贝丝主动找你说话。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那天我正在整理道具,安娜贝丝突然在我面前开口的时候我甚至没意识到那是她。
“什么?”我不解地问,因为我看到她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搜肠刮肚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跟这种人物有所瓜葛。
“你就别装了,”安娜贝丝毫不客气地看着我说,“不然他怎么会让你演《亨利?克劳斯特》的女主角?”
我一头雾水(当时我还没反应到“亨利?克劳斯特”就是那部舞台剧的名字)。
“我是根据角色本身选择的。”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我看你是晕头了吧,雷德维尔!我才是克罗斯温的签约演员,她只不过是个打杂的!”
“所以啊,这样的低俗故事既然不适合您,那就让小人物来演好了。”雷德维尔说。
“您最好赶快给我找个好的剧本!”安娜贝丝强压着怒火说了句,转身悻悻地离开了。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雷德维尔先生?”我这才敢抬起头来试探地问。
“你还没有舞蹈功底是吗?”雷德维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从现在开始抓紧练习!”
一只家养鸽子有一天突然被派上战场当战鸽会是种什么感觉?
当有东西从你的头顶掉下来,你都不知道是馅儿饼还是陨石。
克罗斯温的负责人当着雷德维尔的面要我保证,不管是练习还是表演,都不能耽误日常的勤杂工做。表演成果出来以前仍和之前一样。
于是我突然开始了这样一种忙碌生活:百天照常工作,打扫卫生,雷德维尔有空的时候就叫我去练习,被占用的工作时间则自己加班加点补偿回来。幸好当时已经不太冷了,有那么些天我不得不从旧公寓里带条毯子过来,晚上别人下班之后一个人留下来工作、练习,然后半夜里就蜷缩在观众席的椅子上睡觉。
莉莉?艾施对我的加入兴奋不已,但除了她和雷德维尔之外的其他人则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包括我自己。
“相信你能行!”莉莉?艾施总是这样为我鼓劲儿。
如果可怜的鸽子被派上战场之前甚至还不会飞呢?
我只能一边硬着头皮,一边没日没夜地刻苦练习。至于安娜贝丝,我只能对她的横眉冷对和冷嘲热讽躲躲藏藏。
或许我从未遭受过如此的辛苦,也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兴奋。那些日子我没日没夜地工作、学习,然后还是没完没了地工作、练习。我休息最少的时候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腿脚和手臂疼得几乎要抽筋。但我却又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快乐,我沉浸在故事里,融入进角色中,体会着艺术给我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愉悦。
就这样经过不到一个月的魔鬼训练,我的首演在伦敦进入料峭春季的第一天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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