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下,问道:“这玩意儿现在在哪儿?”
“销毁了,”刘迎菲低下头,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倦意,并且非常空虚:“我害怕。对着它的时间越久,我越感到害怕。它太诡异了,我当初要研究蛊的豪情壮志早就没有了。每次进入放置培养皿的房间,我都要穿上防护服,戴好手套,但我心里没底,谁知道这种普通的保护措施是不是对蛊毒有效呢?把它全部毁掉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一旦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我都慌得要命,害怕自己已经中了蛊。”
“我又被你们弄得吃不下饭了,”刘红琴放下筷子,拿过一罐可乐,小口小口地喝着:“韩冰,我觉得……如果先不考虑动机……那晚谁看见我们在等电梯?”
我回忆了一下,不由得一怔:“难道你怀疑……”
刘红琴点点头:“只有陈欣然和宋奇志看到我们在等电梯。他们完全可以一个人从楼梯走上顶层去,在那里按住‘下楼’的按钮,让电梯在顶楼多停留一会儿,然后,在电梯门关闭前按下‘-1’键,再迅速跑出去。另一个人就走下地下停车场,把哨子放在正对电梯门的地方。”
我不说话,她又接着道:“有了,我想到动机了。你们班除了你每次都稳拿第一名,就属伍海和陈欣然成绩稳定,一直在前五名。陈欣然肯定希望你们俩死掉。十三呢,一天玩到晚,平时一下考前三名,一下掉到三十几名,却因为竞赛获奖被保送复旦,陈欣然当然不爽啦。宋奇志和章亚美,一个是她男朋友,一个是室友,可能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什么,嗯,我怀疑宋奇志根本就是帮凶,所以都被她灭口了。还有还有,姚琨是她的另一个同伙,她看你一直没事,就指使姚琨在你书包里放蛊。我推测,只要你出事了,她下一个就会对付姚琨。”
我打了个呵欠:“刘大侦探,我是不是要假装出事,看看姚琨会怎么样,以验证你的推论?”
“好啊,”刘红琴一本正经地点头。
“你是先入为主地认定他们三个有问题,才勉强拉出这些‘动机’的,”刘迎菲淡淡一笑,透着点无奈:“日常生活中,总会遇到讨厌、碍事的人。我也有时会想‘要是某某死掉就好了’,也会在想象中杀死让自己不高兴的人。但这只是释放情绪的一种方法,如果没有更切实的利益冲突,人们是不会把这些想法付诸实现的。高考录取主要靠自身的发挥,名牌大学并不是录取一个班上前几名的学生,即便陈欣然把身边成绩比较好的同学都除掉了,也无法保证自己能考上理想的学校。再说,我也不认为其他学生会跟她报一样的志愿。”
“是啊,”我无精打采道:“我觉得一个人拥有那种杀人利器的话,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自己讨厌的人。怎么会露出那么明显的破绽?”
刘红琴不服气地看着我:“那姚琨为什么翻你的书包?还有,陈欣然坚持说伍海是因为退亲的事情被女方下蛊,这就很可疑,我看纯粹是她捏造的,用来搅乱别人的思路。宋奇志失踪的内幕也只有她知道。对了,我看她把章亚美写在书上的‘毒虫’两个字认作‘诅咒’,就是有意误导你。”
我不答,反而抬眼看着刘迎菲:“姐姐,你不是说,弄清楚这些事情就有办法帮助刘红琴吗?”
“原本我是那样想的,”她笑了下,抱歉而苦涩地:“一开始我就有点怀疑小琴被人下蛊了,如果那样的话,可以找到下蛊的人让他破解,或者到附近的苗寨找巫师看看。但如今……那些且兰遗民用的蛊自成体系,外人解不了,而已经发生变异的蛊……只怕当年制作那只竹哨的大祭师复活,也没有办法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冷冷地说:“对不起,姐姐,我一向很怕麻烦。为了刘红琴,我才想要查清楚这些事……既然对她没什么帮助……我很忙,下周就要半期考了,我的复习计划只进行了一小半。从今天起,我不想再过问了。”说罢,我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家小店。
我一点也不善良,而且缺乏人类的感情。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人不超过十个,其他人怎么样,我没精神去管。何况,现实已经横在眼前,我不能假装看不见——最近异乎寻常的事太多了,一时之间,我竟忘了分数和名次的存在,但刘红琴那番“动机分析”,就像一只冷冰冰的手,一下子将我拽回到现实当中。我猛地想起,假如这次半期考试没有拿第一,下半个学期我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失望、恼怒的大人们,不是用什么“诅咒”、“蛊毒”之类的东西能够搪塞过去的。恍惚中,我似乎听到了“噗”地一声,那是我心里的火焰被浇熄的声音。
不知不觉地,教学楼已经出现在眼前,我走过去,脚步异常沉重。我并不感到内疚,只是失望,此外,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惊惧盘踞在心头。我绝非胆小的人,但此时就是被一种没来由的恐惧笼罩着。没来由?不,不完全是那样,我想,我是在看到那几张照片之后,才开始感到烦乱不安的。可是,照片能有多么可怕?总不会比夜探后山的经历更骇人吧?我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然而那种恐惧之感,仍在不断侵袭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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