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南寻求到一个准确的回答,他终于说,“所有的人。”
近来,他一直感到一层硬壳渐渐把他包裹了起来。使他浑身不自在,似乎自己和整个家都被别人监视起来了。由于过渡的劳累和恍惚不安的睡眠,早已使他和卓娅头脑发涨,他们现在极需要休息了。于是,在不多一会,他们俩便在睡席上并排躺下。出于对孩子的考虑,今晚,卓娅并没有像平常一样把孩子放在吊篮里,而是搂在自己怀中,她用披巾盖住孩子一起一伏的小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的挪动着,当最后的月光从灶炕里的余烬中消失后,这时,从屋子的角上传来一个响声,轻得仿佛只不过是心里的一个念头,米南屏息听着,他知道,屋里的那个阴暗的东西也在屏着气听。有一会儿茅屋的角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米南本来也许会以为那声音是他想象出来的。但卓娅的手伸过来向他警告这是现实的,接着那声音又来了,是脚擦在干燥的土地上的沙沙声和手指在泥土中扒弄的声响。
于是米南胸中涌起了一种狂乱的恐惧,但他仍象往常那样愤怒,迫切地渴望恐怖和邪恶一同来到。米南的手悄悄地伸进胸口,在那里,他的刀吊在腰带上,然后,他象一只怒猫似的跳了起来,向他听到的那个阴暗的角落扑过去,一面扎着,一面怒吼着。他碰到了布,用刀扎过去没扎中,又扎了一下,就觉得刀子扎穿了布,然后他的脑袋给雷劈着似的痉痛得炸开了。门口有一阵阵轻轻的疾走声,又有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然后是一片寂静。
米南可以感到温热的血从他的前额往下流着,他也可以听到卓娅朝他喊着“米南!米南!”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然后,冷静像愤怒一样迅速地控制了他,于是他说,“我没什么。那东西走掉了。”
他摸着回到了席子上。卓娅开始找火柴了,她燃起油灯,于是一个小小的火光在茅屋里跳动着。她把披巾的一端在水里浸湿,又把血从米南的破裂的前额上擦掉。“这比起进一次山不算什么?”米南说,但是他的眼睛和声音带有慕名的痉痛,一种郁结的愤怒正在他的心里滋长和燃烧。
此刻,卓娅心里的担忧和恐惧早已涌现到了脸上。她的嘴唇变薄了,有点发紫。“那东西是邪恶的,”她粗声地说。“那件丝衣就是魔鬼!它会把我们这个家毁掉的,”接着她的声音变得更高了。“把它扔掉,南。我们把它埋起来并且忘掉埋藏它的地方吧!我们现在就把它仍到悬崖下面去吧。它给我们带来了祸害,以后也许会更多。南,它会把我们这个家毁掉,真的会把们这个家毁掉。”她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的确,她讲的这些话是这几天一直憋在心里的内心话,自从丝衣降临到这个家,他和米南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完全陷入了恐惧和不安。每夜都在恐惧和不安中惊醒,苦苦的煎熬着,期盼天亮,夜晚移动的月光,沙沙作响的丛林,轻的如同一个念头的脚步声,使夜晚漫长的令人窒息。想到这些,她宁愿一家人继续去过穷困贫苦的生活,她不愿家人再过这种整日担心受怕的日子。他用恐惧的眼神渴望米南作出合理的回答,但是米南一动未动,他的心和他的意志一样毫不动摇。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卓娅。”他说。“我们还要还债,将来我们的孩子还要进学校,我绝不会让孩子跟我一样。”
“它会把我们这个家毁掉的,”卓娅大声地说。
“明天早晨我就把它卖掉,然后祸就会消失了,只有幸福留下来,其他的话别说啦,我会有分寸的。”他的眼睛瞪着那个火焰,这时他才发现猎刀还握在手里,于是他举起刀身看看,发现上面有一小道血迹。有一会儿他似乎打算他的裤子上擦擦刀身,可是随后他把刀扎进了土,就这样把它擦干净了。
远处的公鸡开始叫了,空气也变的舒缓起来,黎明快到了。晨风从树丛中飒飒吹过,米南掀开睡席,把丝衣挖出,搁在面前呆呆地看着。
丝衣光中烁出不同的光泽,以它的美丽哄骗着世人的脑袋。它是那么可爱,那么柔和,并且发出希望和欢乐的自然音乐,对饥饿,对幸福,对未来都做了保证。五颜六色的光泽驱散着疾病与灾害,更筑起了一堵抵御侮辱的墙。当米南盯着它的时候,他的眼睛变的柔和了,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下来。卓娅偷偷地瞧了他一眼,看到他在微笑,于是自己也欣慰起来。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是一个人,怀着一个目的,拥有共同的希望。
要知道,快乐和满足往往来源于意想不到的收获,谁用最低的价钱买到米南的丝织品,谁就是最好和最快乐的丝织品收藏家。
那天早晨,太阳从山间空隙的不同角度射来,驱散着山涧惯有的浓雾,把它在山涧的碎石残壁石猛振几下山涧便清晰起来,景物出奇的鲜嫩柔和。一幅巨画悬浮在德福街的西南五十公里处,这座山的高坡上长满了各种树,还有一个巨大的石峰高耸在森林线之上。阵阵鸟鸣声让米南身心陶醉,他轻松地挎上包,带了三个干饼和一壶凉开水就兴致勃勃的出发了。
中午时分,米南已经站在了“丝织纺”的门前,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兴奋。米南鼓了鼓胸膛,把自己头上的白布圈折腾合心后,冲了进去,“掌柜,还认识我吗?我是米南,就是每年都卖给你货物和许多丝绸的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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