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伦的头脸深埋进牺牲品的左颈窝。
拜诺恩再度听到那种湿润的怪声,「医生」的身体缓缓变得扁平,拜诺恩看见「医生」的左手刹那变得苍白,消失了一切血色。
拜诺恩的泪腺完全失控,模糊中他再次看见夏伦透明的眼睛直盯向自己。
厅内异常静寂,只有那台抽气机的低沉鸣音,还有天花板滴落血水的声响。四周墙壁跟地板沾满血污、脑浆和内脏碎块,腥臭味充溢黑暗的空间。拜诺恩感觉犹如进入了一只巨兽的体腔内。
他拼命摇动身体,却连一根指头也使唤不了。类似这样的「梦魇」他在十九岁时经历过一次:那一夜他突然从睡眠中醒来,房间内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脑袋也百分百确定自己不在梦中,身躯却一点儿也动不了。一直没有信仰的他拼命在心中默喊耶稣基督的名字。大概过了几小时(那段经历期间他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观念,也无法移动头颈去看时钟或手表),「梦魇」突然消失,他惶然从床上坐起。
后来看过许多有关的书籍后,他确信那是与灵界无关的现象,而是一种睡眠失调:「梦游症」是脑袋睡眠而身体机能清醒,「梦魇」则刚好相反。
如今拜诺恩却遇上另一场更恐怖的「梦魇」。
夏伦展露他那曾令千万乐迷醉倒的暧昧微笑。脸颊上凝结龟裂的血渍仿佛某种古老图腾。他伸出修长尖锐的十根指头,一步一步迈向拜诺恩。
拜诺恩有一股欲呕的冲动,泪水持续潸潸流下。他想起慧娜。
夏伦越迫近,那透澈的水蓝眼瞳传来越强的吸引力。拜诺恩的脸开始充血,表皮也敏感起来,浮满鸡皮疙瘩,甚至能感觉到夏伦冰冷的鼻息。
夏伦咧嘴,拜诺恩看见了他的牙齿。
「Holy shit!」拜诺恩心中惊叫。
夏伦左手食指尖利的指甲,轻轻刮过拜诺恩的喉结。
Two blue snakes crawl out from my eyes(两条蓝蛇从我的双眼爬出来)
They have forked tongues made from hellfire(他们拥有地狱火造成的分叉舌头)
I read the Bible written with blood(我读用血写成的圣经)
To have the whole Apocalyse memorized...(好把整篇《启示录》记忆下来……)
夏伦一边唱着这首拜诺恩从没有听过的歌,一边不断抚弄拜诺恩的喉颈。
「你究竟是什么?」
问这句话的是「蛇王子」夏伦。
「什……么……意思……?」拜诺恩勉力反问。
「你究竟是什么?」夏伦似乎没有听见拜诺恩的话,他的指甲停在拜诺恩鼻头,拜诺恩知道他的力量足以在自己脸上刺穿一个窟窿。
阳光突然在拜诺恩身后出现。
玻璃窗毁碎,一条黑影扯脱了帘幔在地上蹲下。
夏伦发出野兽般的嚎吼,朝后飞退,拜诺恩的耳膜被震得鸣响。
「黑影」是一个戴着绅士帽的男人,他高举一具金色的耶稣像十字架。
「丑恶的魔鬼退下!」男人呼号。「吾以全能上帝之名,命令你回到黑暗的地狱!」
男人挥动手中一只小瓶,几滴像清水的液体洒在夏伦身上,夏伦怪叫着退入阳光照射不到的暗角。
「无论什么活物的血,你们都不可以吃;因为一切活物的血,就是他的生命;凡吃了血的人,都会受到惩罚……」男人继续念诵《圣经》〈利未记〉第十七章的经文。
夏伦的身体萎缩到角落。他的手腿关节突然呈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犹如一只巨型蜘蛛般爬上了墙壁。
他暴露出两支尖长的犬齿,无意识地吼叫。
拜诺恩发现,自身四肢的无形束缚消散了。
他闪电般拔枪,瞄准夏伦的眉心。
九厘米子弹打碎了夏伦左耳——他及时偏过了头颅。
拜诺恩正要再扣扳机时,却看见夏伦的身体发出白雾。
拜诺恩朝白雾最浓之处连续开火。
就在他发出第三弹时,十多片砖石像陨石雨般,从白雾中疾激飞射而下。
拜诺恩低头闪过两片,第三块却狠狠击中他胸膛。他在昏迷前听见自己肋骨破裂的声音。
N.拜诺恩之日记 Ⅱ
十月十一日
……上一次流泪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呢?我想不起来。在床上翻遍了这部日记也找不到。它只证实了我在这三年里从没有哭过。
三年?不只如此吧!我想上一次哭泣恐怕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许久以前我就明白,把感情表露在脸上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我一直庆幸自己从不需要摆出一副迎人笑脸去讨活:在警局里感情是不必要的东西,纪律取代了一切;经营保安公司以来,接待工作则一直由桑托斯处理……
噢,桑托斯。两个星期前我才跟他因为股份问题吵了一架,现在回想起来当然是无聊极的蠢事。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胡高·桑托斯·贾西亚的身体相信已埋在冰冷泥土下。
还有德鲁安和森玛,全都给夏伦——不,是那个曾经叫做「约翰·夏伦」的混球——杀死了。那杂种混球究竟是什么东西?
刚清醒时我问过苏托兰神父。他的回答简单得要命:
「吸血鬼。」
我起初笑得肋骨也痛了起来,然而苏托兰问:「你连亲眼看见的东西也不敢相信吗?」我止住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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