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眼见酗酒的养母那副冰冷的表情,他下定决心:我再不要把感情表露在脸上。那是傻瓜的行为……
“养母因为肺癌,在十年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幸好B快将中学毕业了。于是他一边忙着找工作,一边幻想着将来当一个出名的小说家。”
占美打着呵欠。他觉得这个故事沉闷透顶了。但为了那瓶酒,他强装兴致勃勃的样子在听着。
“B的小说家梦想也终于破灭了。他不再相信文学。后来回想起来,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小说不足以表达他心里的某种‘东西’──有一野兽就活在他心里……
“B当上了警察,继而又被挑选进入特工处工作。他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他看见了世界许多丑恶的面貌。几乎没有一个同僚能跟他合得来。他有一个深爱的女人,但她离开了他。她说他是‘一只冷冰冰的怪物’。她害怕他。
“B后来成立了一间私人保安公司。赚得不少,但B并不感到满足快乐。也感觉自己的人生是个‘零’。
“二十八岁那一年,B遇上他人生中第一次超常经验。那次经验改变了他一生。
“在一次特殊‘工作’中,B遇上了一只‘怪物’的袭击!那‘怪物’像人类却又不是人类,来自冥界却又不是鬼魂……
“在场的所有人全被怪物残杀。只有B,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神父救走。”男人说着时摸摸挂在胸前的一个铜铸十字架。
“等一下,那是怎么样的怪物?”占美开始生起了兴趣。
男人没有理会他。“但是B仍冒着被怪物追的危险。神父带他认识了一个老人──一个毕生专门研究如何狩猎,消灭这种物的老人。
“老人揭破了B的身世秘密──B的身体內也有一半怪物的血统!B的父亲就是这种怪物!B是怪物与人类的私生子!
“B这时省悟了一切。他明白了自己被人害怕,讨厌的原因;他明白何以自己一出生便厌恶阳光;他明白母亲何以誕下他后便发狂死亡;他明白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何以离开自己。
一切都因为他体內流着的邪恶血液!
“但就在这个绝望,失去了一切的时刻,B找到了真正的人生。那是他的宿命。”
“那是甚么?”占美对这个有头没尾的故事有点不满。
“他要追剿,狩猎这个地球上所有的‘怪物’──那种带给他一切不幸的怪物!他要成为另一个猎人!”
“哦?”占美微笑。“这么说……要怎样才能消灭那种……‘怪物’?”男人盯着占美好一会。那双淡褐色的眼睛使占美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这样!”男人右臂迅疾地从大衣內掏出一件东西,重重插在桌子上。
男人的手掌离开了那“东西”。
占美定睛看见了。
一根古旧的尖木樁深深贯进桌面。
“用这东西把怪物的心脏贯穿,然后──”男人抽起放在椅上的一个黑色皮囊,打开来掏出一具湿漉的圆球状物件。
“──把怪物的首级砍下来,烧成灰燼.”
占美惊叫着,跌跌撞撞地奔出酒吧。
酒吧回复了寂静。
刚才的重击声和占美的异常举动,惊动了老板麦肯连。他躲在柜檯后,手掌摸到了藏在收银机底下的手枪。
男人却不知何时到了柜檯前。他一手挽着皮囊。黑貓伏在他的肩上。
“对不起,老板。看来我喝多了……酒。”
麦肯连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
他探头出柜檯外。男人已经消失,只余下柜檯上四张十元美钞。
“他妈的……”麦肯连收起了钞票。他决定打烊了。
在收拾店里时,麦肯连发现了插在桌子上那根尖木樁。他摸摸突出桌底的樁尖。
“我的天……”
用一根木樁贯穿坚硬的木桌──简直是违反物理的事情。但眼前却是触摸得到的证据。
“这究竟是……甚么玩意?”
老板麦肯连交上了好运道。他灵机一触,重新布置了酒吧,用那张被木樁贯穿的桌子作噱头。酒吧改名为“吸血鬼之馆”,不久生意便兴旺起来。
人人都想来看看那张桌子,听听老板说的恐怖故事。
温尼柏市的连环凶杀案神秘地结束了。警方没有抓到任何人。几个月后案件已被媒体淡忘。
至于占美,从那一夜起竟戒了酒。因为他每次嗅到酒的气味,便回想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顱. 1999年墨西哥
1.N.拜诺恩之日记(1)
八月十二日我同情吸血鬼。
谁不惧怕死亡?世上值得留恋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人要生存下去也有太多的理由。
但是我深信:生存不应建筑在死亡之上。谁也无权以別人的死亡铺垫自己生存之道。
所以我同时憎恨吸血鬼。……
……此我庆幸这次圣亚奎那之旅没有杀死任何人类。
假如我杀人,我将失却了捕猎吸血鬼的理据;假如我杀人,那么我跟我所深痛恶绝的吸血鬼还有甚么分別呢?
我绝不愿变成像“他们”那样…………瑚安娜的结他声在我心头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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