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海中把人物清单盘算一遍之後,高河丰发现只剩下初九跟唐陶似乎是理想的聊天对象。
被脚掌踩得扁扁的拖鞋跨上二楼的木头地板,原本反射性要右转的身体却在不经意的抬头时突然停住。高河丰看著通向三楼的楼梯,浅褐色的眼睛映出一道站在楼梯顶端的身影。
纤细的腰身与紧绷著而带有僵硬感的肩膀让高河丰很快就辩识出对方的身份,他挠挠头发,不知道自己是要出声打个招呼,还是视而不见的掉头就走。
站在原地思索著问题,高河丰想了又想,觉得假装没看见对方实在是称不上有礼貌的行为。
「烟烟,你站在那里做什麽?」咳了几声,高河丰有些困窘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然而对方却像是听而不闻一般,依旧是直挺挺地僵著背脊,头也不回。
「……烟烟?」高河丰停顿了数秒,忍不住又唤了一声。鞋子随著叫唤一阶阶的踏上楼梯,在耳边响起的声音除了鞋底摩挲楼面的细微声响以外,隐隐约约还飘来了含糊的歌声。
歌声?高河丰困惑地拧起眉,原本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在竖起耳朵倾听一会儿之後,他愕然发现歌声的源头竟是来自楼梯顶端的许烟烟。
「烟烟,你在唱……什麽歌啊?是不是心情不错──」吐出最後一句话的时候,高河丰几乎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的潜意识并不认为许烟烟在经过先前那样的事情之後,心情会很快平复下来。
虽然和这个女同学的关系并不算特别亲近,但高河丰却清楚许烟烟的个性很容易钻牛角尖,更何况她每次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总是会摆出一副不悦的脸色来。
只是心底虽然知道这些事,但是既然开口叫唤了就不太好意思随便将人撇下。高河丰一边在脑中分析著目前的情况,一边抬起腿跨上楼梯。二十六级的楼梯并不长,很快地,高河丰和许烟烟只剩下数级阶梯的距离了。
随著两人的距离渐渐缩短,高河丰总算可以听见先前被许烟烟含在嘴里而显得模糊不清的歌声了。
「剪刀石头布,输的人要剪手指……姆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
「喂,烟烟,你在乱唱什麽歌?听起来很毛耶……」高河丰故作镇定的乾笑著,抬起左脚踏上了最後一格阶级。
「手指剪完剪哪里……」
有些嘶哑的嗓音编织出奇异的歌曲,高河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的喉头紧张地滑动著,咽下了一口唾液。从许烟烟嘴里传出的与其说是一首儿歌,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可怕的询问句。
「别唱了啦,你先转过头来好不好?」高河丰伸出手想要将许烟烟的肩膀扳过来,然而手指刚触到那僵硬纤细的肩膀,他的心底却同时地泛起一股不安。
先不说许烟烟唱的这首歌有多麽古怪,至少依他对许烟烟的认识,就算再怎麽不喜欢看到自己,平常的时候许烟烟也会对他的招呼有所回应。
但是,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许烟烟却好像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一径的低哼著歌,什麽回应也没有。
当高河丰的大脑浮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搭在许烟烟的肩膀上了,随即他又再一次地听见那句微微扬高的歌词。
「手指剪完剪哪里……」
伸出去的手来不及收回,高河丰只能眼睁睁地看见许烟烟的身体慢慢地转了过来,薄薄但没有血色的嘴唇蠕动著,吐出了唱得荒腔走板的三个字。
「剪脚趾~」
就在那三个奇异的音符落下的时候,许烟烟平滑的脸部皮肤蓦地快速的鼓动起来,就彷佛皮肤下的血管正激烈地冲撞著,想要突破限制。
高河丰惊骇地瞪大眼,断断续续的嘶气声从胸腔挤出,但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将他的惨叫截断,只能注视著一条条的裂痕骤然出现在许烟烟的脸上。
从剥离的痕线里头疯狂地窜出缠卷成一小簇一小簇的花苞,然後那些花苞如同舒展著身体一般,将层层纠结的花瓣向外绽放。
花开了。
开花了。
高河丰的视网膜在一瞬间被各种绚烂的颜色所填满,他的眼底只剩下许烟烟那一张妖娆地盛开著花朵的脸庞,如此怵目,如此惊心。
被恐惧深深缠住的高河丰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反射性地向後跨了一步,想要避开那些疯狂生长著的诡豔花朵。然而他却忘记自己正站在楼梯上,猛然踩空的那一脚将他的重心迅速剥夺,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高大的身体顿时如同失了线的木偶向下坠去。
楼梯棱角切割皮肤的声音,身体失速滑落的声音,在一连串嘈杂的噪音里头,高河丰毫无防护的头部重重的撞击到地面。随著那一声令人不快的低音落下,湿濡黏稠的液体慢慢地从後脑溢出,在深褐色的木头地板上映衬出一抹鲜红。
撞击力所带来的黑暗很快就攫取了高河丰的意识,当最後一丝神智即将要被带走之时,他忽地听到轻轻浅浅的脚步声从另一处响起,彷佛踩著节奏地朝他所在之处逐渐走近。
然後,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两只手臂架起,在没有意识到发生什麽事的时候,对方已经如同在拖著货物一般,将他缓缓地拖离了这个地方。
恶夜同盟-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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