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你知道你们住的房子在哪里吗?」
「嗯,知道。前面一直走下去就可以看到了。」清脆的童音细细地刮过耳膜,在黑夜里敲下一圈圈的涟漪。
韬哥听了轻轻点一下头,抬眼往前方领路的协力车望了过去。为了配合後方的视野,朱小洁他们特意将速度放慢,以便前後两台车都可以清晰地看见照明灯所投射出的光道。
轮胎摩挲著柏油路的声音不停歇地在洞穴内响起,造成了极为清晰的回音,但是约莫数十秒之後,笼罩在两侧与头顶的巖壁就像倒退似的往後掠去,瞬间还给眼前一片如同黑绒布的子夜。
当穿过洞穴再往前几分钟,就可以隐约看见一块立得高高的石碑,我爱兰草岛五个大字被昏黄的月色拉出淡淡的光晕。
眼见民宿就在前方不远处,韬哥一边踩著踏板一边朝著前面喊道:「朱小洁……」
未完的句子尚卡在喉咙里还来不及吐出的时候,韬哥突然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地扯了扯。
「哥哥。」乾净的童音不带著任何杂质地响起,放得极细却又清楚地被夜风吹向耳边,钻入了听觉神经里头。
韬哥不自觉半侧过头,眼角的馀光可以瞥见那张稚嫩的小脸笑出一抹弧度,接著那只白色的小手又拉扯了一次他的衣角,说道:
「前面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喔。」
「前面?」韬哥疑惑地挑高眉,映入视线的却依旧是那栋有著高耸石碑的民宿。在民宿的方圆一百公尺之内,并没有再看见其馀建筑物的存在。
「就是那个有著高高的石头,然後还有一个大院子的房子啊。」小男生张著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注意到停伫在韬哥眼底的不解,他忍不住微微地笑弯了他的大眼。「我们以前就住在那里。」
「你说……以前?」突兀的两个字让韬哥顾不得看著前方,他扭过头想要确认话里的意思,但是映入眼里的却是那张天真又苍白的稚气脸庞。
然後是匡当的一声。
彷佛重物摔落在地面的笨重声响惊得前方的两个大男孩忙不迭紧急煞车,回头向後面看去,平坦的道路上只有一辆脚踏车横倒地面,空转的轮子断断续续地发出沙沙的杂音。
就只有一辆脚踏车而已。
没有韬哥,没有刚刚那个小男生,他们的身後如此空荡,仅馀一片夜色黑鸦鸦地直扑而来。
「韬哥?」黎董愕然地瞪大眼,率先从他的位子上跳下来,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地往脚踏车的方向跑去。
「怎麽回事!」匆忙架好车子的朱小洁死死地看著那辆失去主人的脚踏车,突然觉得嘴巴异常的乾,就像是要从喉咙里才可以挤出声音一样。「人咧!人跑去哪里了?」
「先……分头找看看吧。」摸了摸尚有馀温的把手和坐垫,黎董皱紧眉头,怎麽也无法想像在距离民宿只剩下一小段路程的时候,他们的同学竟然会凭空消失。
「搞什麽,是在玩集体失踪吗?」朱小洁咋了一下舌,故作随性地抱怨道,只是话里的沉重感仍是清晰得一听就知道。
顾不上被他们丢在路中央的协力车,朱小洁和黎董就著附近范围呼喊起来,掺杂在句子里的心急随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加沉重。
「韬哥!你在哪里?」朱小洁圈著手附在嘴边叫喊。「喂!韬哥!」
彼此彼落的声音飘散在冷凉的夜风中,最终被大海的浪潮声所吞噬。但是朱小洁喊著喊著,却发现流动在公路上的叫唤声渐渐薄弱。
「黎黎!你在干嘛……」朱小洁本以为他的同学跑去一旁偷懒,正要骂上个几句,却在转头的时候发现视野所及尽是一片空旷,再也听不见另一个声音和自己叠合在一起。
公路上空旷得令人心惊胆跳,就彷佛那里从没有存在过任何东西,或是任何人。
「喂喂喂,这个玩笑不好笑喔!」朱小洁僵著一脸来回地巡视著身边,甚至还跑至路旁的栏杆探了下去,与潮水相连接的沙滩上并没有看到半点人迹。
「韬哥!黎黎!」朱小洁不死心地扯开喉咙大喊著,换来的却是风声和浪声的回音。略薄的嘴唇被抿得死紧,他甚至尝试著将两辆车子弄倒又立起来,只是想看看这样做会不会有什麽不同。
一连串的折腾下来,朱小洁心底的不安越窜越高,凭空消失这个念头硬是被他用力扯出大脑,连想都不敢想。
怎麽可能骑个脚踏车人就不见了……朱小洁焦躁地转著头,一瞬间那块立得极高的石碑蓦地落在他的眼睛里。
「一定是跟梁小诗她们串通好,故意把我留在这里,先跑回民宿去了……这两个可恶的家伙。」朱小洁乾笑几声,那笑声彷佛用砂纸刮出来似的嘶哑。
由於距离民宿只剩下几十公尺,朱小洁乾脆迈开大步匆促地跑了回去。眼见那熟悉的石碑和庭院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不知不觉中彷佛在进行百米冲刺一般,在呼吸频率尚未调整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靠在民宿旁的篱笆喘著粗气。
弯身按著自己的膝盖用力深呼吸一下之後,朱小洁站直身体,将手掌搭在那扇半掩的小门停顿了几秒,才嘎吱一声地推开。
在一排漆黑的建筑物包围下,女孩子们所在的房间是唯一有亮著灯的,昏黄的光线从窗口透出,在夜色里看起来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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