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灵_王秀梅【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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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抽屉里找了一支签字笔,因为长期以来一直用电脑打字,我家里几乎没有笔的踪影。我原来以为我会失望,但是寻找的结果却令我很满意,我居然找到了一支签字笔,而且这支笔看起来很新,透明的塑料外壳上印着笔画简单的韩国字,字很清晰,没有被手摩擦过的痕迹,透过透明的有机塑料外壳可以看见里面的笔芯,笔芯里的墨水是满的。

  我觉得很奇怪,我记得我大约有两年没有买过笔了,这支看起来很新的笔是从哪儿来的呢?我试着用它在A4纸上划了一下,墨水质量很好,划迹非常清晰。我拿着这支笔问李家克,是你放的吧?

  李家克看了看说,不是,我往你抽屉里放支笔干什么呀。

  呵呵,我笑了笑,也许是去年圣诞节收到的礼物吧。我拿着这支不知来处的笔在A4纸上开始试着画我梦里的蒙古小猎刀,我发现我的手很神奇,它跟我的意识达到了惊人的吻合,我画出了我梦里的那把蒙古小猎刀,线条简洁却很传神,完全是时下流行的“线描”。我很惊讶,我举着我的手问李家克,它们是不是跟以往有什么不同。李家克把我的手放在他手里摩挲了两下,说,没什么不同,还是那么凉。

  我把它们举在阳光底下,试图看出它们跟以往有什么不同,但是它们很正常,苍白,纤细,对着阳光能看到细微的血管。

  这就是我梦里的那把蒙古小猎刀,它有着小巧精致的身体,刀鞘上雕刻着美丽的花纹,刀片放射着凛凛的寒光,刀的尾部拖着闪亮的银链。

  我痴迷地看着这把割破了我母亲白露手腕的蒙古小猎刀,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开始突突地奔涌,它们像无数激烈的火山的暗涌在我的皮肤底下冲突,试图找到令它们得以释放的缺口。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大脑里燃烧着亢奋的火苗,李家克诧异地看着我,小白,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说。

  李家克不会明白我对这把刀的痴迷。我也不明白我为何对它如此地痴迷,我在一瞬间似乎看到了我母亲白露用它割破手腕后的样子,缤纷的血光如花绽放,一定很美。

  猫灵 第七章36

  西西,我一定要找到这样一把蒙古小猎刀。

  我把几张A4纸放在白露酒吧黯淡的光线下,对西西说,我母亲白露自杀用的小猎刀就是这个样子。

  黑衣女孩西西拿起那些A4纸,一张一张认真地看。自从李家克走了以后,我又画了很多这样的刀,这些刀干扰了我写东西的精力。我从不同的角度画它,直到感觉再也画不出任何新意。

  西西眼里闪着温柔的光,她说,这是一把很美的刀。我说当然,我母亲连自杀都非常讲究。

  西西又说,你很会画画。

  我说不,我从来不会画画,但是很奇怪,我却会画这把刀。我曾经以为是这支笔的神奇,但是我用它画别的东西,却什么也画不好。

  我从衣兜里掏出那支签字笔,它如我第一次从抽屉里找着时那样,崭新如初,笔壳上的字清晰而干净,丝毫没有连日来我频繁使用它而留下任何被摩擦的痕迹。而且,笔芯里的墨水一直是满的,似乎我从来没有用过它。但是我分明是一直用着它的,我的废纸篓里堆满了A4纸。

  我说,西西,为什么我身上一直发生着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些事情让我迷惑而沉醉,似乎我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某个时空。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会不会是因为我母亲,她在冥冥中赋予我灵异之光?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想向我说些什么?

  黑衣女孩西西把她苍白美丽的手覆盖在我手上,她轻轻地拍拍我,说,你是一个特别的女孩,你跟其他人不同,这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丝毫不足为奇。如果你母亲想向你说些什么,她迟早会说的。

  女孩西西的手冰凉如水,我想她是想温暖一下我,但是她不知道她的手是凉的,没有任何温度,跟我的手一样。自从我母亲白露死后,我的手心就一直是冰冷的,我认为是因为我父亲老谢从来不愿握握我的手,所以它们就逐渐变得很凉。我听人说,手心凉的人不被人疼,看来这话是对的。

  我反过手来握住西西的手,但鼻子却很酸。我说,西西,你的手也很凉,我们是无法互相取暖的。

  从白露酒吧里回到家之后,我脱下外衣挂到衣柜里,然后把手伸进衣兜里取出那支签字笔。我越来越喜欢这支笔了,没有它,我无法再现我梦里的那把蒙古小猎刀。

  可是,我惊奇地发现,这支笔已经不是我刚才在白露酒吧里拿给西西看的那支了,它变得腐朽不堪,笔壳上的韩国字模糊而破碎,非常符合我连日来对它的摩擦。透过透明的外壳,我看到笔芯里已经空空荡荡,那些似乎永远也用不完的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消失了。

  我呆呆地拿着它,这时候我头顶的吊灯散发出不太强烈的白光,它在白光下虚弱得像具死去并且僵硬了的某种动物的尸体。

  猫灵 第七章37

  在这个夜里,我梦见了1982年死去的母猫西西。

  它在梦里向我展开诡异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不时幻化着红色和黑色的幻彩。我向它伸出手,想摸摸它,或者抱抱它,它却敏捷地跳开,永远在我够不到的地方向着我笑。我不喜欢西西这样诡异地笑,一只猫笑起来的样子是非常难看和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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