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灵_王秀梅【完结】(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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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谢看起来很烦恼。其实他一直盼着我赶快找个男人,可我有了男人之后他却这么烦恼,我猜他还不知道骆桥的具体情况,于是我说,老谢,你想不想知道我昨晚跟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睡了觉?

  老谢虽然不看我,我却知道他在竖着耳朵等着我描绘这个跟我睡觉的男人。这个时候我感到我有一种快感,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盛不住这种快感,于是我说,他可能跟你差不多大,具体年龄我没问过。他是个牙科医生。还有,他长得跟你有些像。他对我挺好的,肯抱我亲我,像个父亲。

  我看到老谢吃惊的样子,仿佛他在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叫谢小白的他的女儿是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大龄女孩。而我终于让他难受了,这令我产生痛和欢愉的快感。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快感其实不是某一种纯粹的欢愉,欢愉里面肯定包含着痛,只不过这时候的痛很像是一种极致的美。

  老谢终于扭过脸来认真地看我了,他眼里的内容非常复杂,一瞬间,我觉得我好像被一件类似于利箭般的东西尖锐地刺中了。老谢最终把表情集中成鄙夷和愤恨,他用拳头擂了一下鸭绒垫子,鼓鼓的鸭绒垫子如同没充满气的气球,对他的打击无动于衷。

  我很放心,他这次找不出理由来撕毁我的澳大利亚进口地毯和鸭绒垫子了。上次,他把我的头痛归结于我睡了他曾经跟白露一起睡过的那张快要腐朽了的老床,他把那张老床卖给了楼下收破烂的。

  这次你甭想把我的地毯和鸭绒垫子给卖了,我的头痛跟它们无关。我警告老谢。

  对,你说得对,看样子你的头痛的确跟那张床无关,这么说,就跟睡觉有关了。老谢此时完全不像个父亲。

  你是说,因为我跟男人睡觉了,所以我就得头痛?我为什么不能跟男人睡觉?我爱睡,就像你爱跟那些烂女人睡觉一样。

  老谢呼的一下站起来,像凭空从地板上栽起了一棵大树。他的恼怒让我感到非常解气。他说好吧谢小白,你要找个男人当你父亲我没意见。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快速走出卧室,我的母猫落落一直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他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伸脚踢了它一下。

  他从来没在我面前这么乱过方寸,这真让我感到新奇,我嘿嘿地在他身后笑了好几声,他在打开防盗门之后回过头来对我说,谢小白,过些天我们好好聊聊。你要是不想再头痛,就别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猫灵 第十章54

  洗衣机又在转动。

  它发出嗡嗡的响声,轻而易举把我拽离了一场梦境。

  这次的梦非常奇怪,是关于郑芬芳的,跟以往不同的是,我看见的不是身穿酒红色睡衣的郑芬芳,而是梳着娃娃头的小女孩郑芬芳。

  她个子很小,站在厨房窗户里,刚刚能露出头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做的关于郑芬芳的梦都跟厨房窗户有关,她站在厨房窗户里干什么呢?

  醒来之后我怔怔地坐在沙滩椅上看着对面郑芬芳家的厨房窗户,那里沉寂幽深得像一条隧道的入口。我打开电脑把这个梦记录下来。洗衣机依旧在响,我已经失去了去卫生间看它转动的热情,它就像是我跟母猫落落之外的第三类呼吸。

  它的响动消灭了我的睡意,我把关于郑芬芳的梦粘贴到一起,建了一个文件夹,取了个题目,名叫窗户。

  猫灵 第十章55

  夜里不再有公猫锲而不舍地追求母猫落落了。

  我的母猫落落早已经过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但是它似乎对爱情有着天生的抗拒,如果它是一个人,就极容易能令人猜测它曾经在爱情问题上遭受过致命的重创。

  我一直认为我的母猫们都十分聪明,它们只是不会说话,无法跟我进行语言交流而已。而这只名叫落落的母猫则传承了它母亲和祖母们身上所有的聪明基因,所以它不用谈恋爱就对这玩意儿有着透彻的明白。

  在我印象里,母猫落落的全部世界就是这栋房子,这栋房子以外的天地都跟空气一样可以视而不见。当然这种情况属于楼下那株罂粟花开放以前。罂粟花出现以后的母猫落落时常跃上窗台,把小小的脸贴在窗玻璃上向下凝望。

  我抱了母猫落落,锁了门下楼走到花圃里。罂粟花开放得依然艳丽,当然,白天它并不是罂粟花,而是一株美丽的虞美人。我蹲在花圃里长久地看着它,直到感觉似乎出现了幻觉——1982年的母猫西西从虞美人下面慵懒地站起来,它把身子伸得很长,然后弓起来,温和地看着我。

  母猫落落一直在看那朵灿烂开放的罂粟花,它琥珀色的眼睛美丽得像幻觉里的湖泊。

  我突然有些想念黑衣女孩西西。

  猫灵 第十章56

  当我想见黑衣女孩西西的时候,我只能去我父亲谢未阳的白露酒吧。

  我预料里的一幕与现实有着惊人却又似乎理所当然的吻合,我父亲老谢正坐在女孩西西的对面。我不知道在我没来的这些日子里,黑衣女孩西西是不是每天都来,她来了之后老谢是不是每天都坐在她对面施展56岁男人无懈可击的魅力。

  对于生活和爱情,老谢永远都是迅疾而成功的猎人,他永远处在选择和拥有的位置。

  女孩西西换了一件衣服,一件黑色的羊毛质地紧身衫,领口闲散地开放着一圈细小的白色花边。她永远只穿黑色,淡淡地在领口或腰际点缀着一圈醒目的白。黑色和白色是最高贵的颜色,我母亲白露生前除了戏服,最喜欢穿的也是这两种颜色,继白露之后,女孩西西是我所见过的能把这两种颜色穿到极致的第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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