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说为什么不告呢?到地藏王处告阎王和他不必请律师的,并且我的赢面很大。
我不断摇头,我不想演‘秋菊打官司’,这没意思。
阎王很沮丧说我才活了二十三年,真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却被他和崔判官耽误了,鼓励我应该告他们。
我莞尔一笑:“你们为什么这样小题大作?反正我不想告你们。我在这二十三年里没有虚度年华,我已很满足。”
阎王和崔判官拧着眉头,目光深沉,喃喃自语。很多阳间的人为达到延长阳寿求神拜佛,寻找长生不老的偏方,甚至不惜任何手段贿赂地府官员以求在生死簿上多批十年或更长的阳寿,可是这个王云鹤为什么就满足于她的二十三年阳寿?很是惋惜。
阎王黯然说:“其实,如果你不救受伤的鹤,我们一定会发现电脑发出的警告讯号,这样你就不会偿失七十年的阳寿而匆匆来到地府了。”
我盈盈而笑:“阎王差矣!我怎可以不救受伤的鹤?保护国家一级动物丹顶鹤是我的神圣工作,我为它而死是死的其所。我不在乎那七十年的阳寿。我是在平凡的工作中做出不平凡的事迹,这是很值得我骄傲的。我虽然只活了二十三岁,但我死的光荣。”
阎王和崔判官挠头摸须,一脸茫然而我却淡然而笑。
阎王惊叹:“你救受伤的鹤,本来是值得赞扬的事,但你为救一只受伤的鹤而妄顾自已生命的安危而死去。这难道是死的光荣?死的其所?”
我直言不讳:“过去我听说过有五位上山下乡的女知青,她们在山洪爆发时为枪救十只猪而壮烈牺牲成了英雄。她们的大无畏精神深深感动了我,激励了我。我要向她们学习!向她们致敬!”阎王和崔判官浑然不解而我傲然又说:“女知青养猪是为革命事业,猪就等于她们的生命。养鹤是我的神圣工作,丹顶鹤也是我生命的一部份。”
阎王诧异:“你岂不是说一位女知青把自已等同两只猪?而你把自已也等同一只鹤?你怎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我昂然而笑:“阎王你怎可以用简单的算术去算呢?我们要把精神力量算进去,这是无法估量的。我们虽然都死了,但是我们的精神永远不会死,我们的精神永远活在人的心间。”
我俨如和阎王,崔判官辩论。我振振有词神侃阳间慷慨激昂的众多口号,口若悬河娓娓细说可歌可泣的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的视死如归故事。我还滔滔不绝,口沫横飞说,阳间的人把我真实的故事编了首动听的歌颂扬着呢。可是我发觉阎王和崔判官只是直愣愣瞅着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他们好像听不懂,不理解。
阎王和崔判官剑眉紧锁,眯着双眸,面肌绷紧而带愠色,缄默不语。他们睥睨我一眼,我霎时感到气氛森然,宛若有一阵阵的冷雨凄风向我袭来。
“阳间怎么会有这样多的古灵精怪的故事?怎么会有那样多的荒唐,荒谬,愚蠢的口号?”阎王目光如炬,悻然吼道令我悚之一惊。
“人是高级动物,不同一般动物,所以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崔判官一脸穆肃嗔道。“阎王批鬼魂轮回投胎做人是经过严谨的分析研究的,然而你却把自已等同于禽类,无视自已宝贵的生命。”我一脸茫然感到错愕,他们为什么不像阳间的人高度赞扬我反而斥责我?
“如果你是卫国阵亡或在火灾,水灾,山洪爆发,地震等自然灾害时奋不顾身救人而亡,我认同你说的是发扬了革命英雄主义,因为你是见义勇为救人。”阎王一丝不苟的话令我迷惑不解,难道我救受伤的鹤有错?
“五位女知青根本不必救猪,因为她们力所不能及。猪虽死了,但是她们以后可以饲养更多更壮的猪。同样,你在寒冷的天气下又不习水性,你根本不必救受伤的鹤,因为你无能为力。尽管受伤的鹤死了,但是你以后可以抚育,救活更多更多的鹤。”阎王声色俱励的话像当头给了我一大棒令我惊异不已。我反复思忖,我在阳间怎么没听过这类的话和教诲?
“你和五位女知青视自已的宝贵生命如粪土是荒唐,荒谬,愚蠢的盲从!前世让你投胎做人令本王枉费心机了!”阎王声声凝重兀地触动了我心弦。我感到犹如有把钢刀直扎我心窝。我感到眼前灰暗灰暗的,脸容毫无光彩,心灰意冷。
“阳间人对你夸大的赞扬等如做‘骚’,是徒有虚名!”阎王冷漠又鄙夷的话令我深深的倒吸了口凉气,惶惶不安。
阎王殿上寂静无声,气氛肃煞而阴森森犹如被隐隐晦晦的阴霾笼罩着。我恍惚不安反复思忖。我自认没有虚度二十三年的青春,可是在这二十三年里我到底做了什么呢?我忽尔浑身一个激灵,感到愕然又羞愧。我意识到了我真的是徒有虚名。我乍然打了个冷怔,幡然憬悟而痛彻心肺。我深感后悔为什麽要冒然妄顾自已宝贵的生命?我鲁莽的奋不顾身不仅失去了我继续从事神圣的工作和事业,同时我爹娘也失去了女儿,我未婚夫也失去了未婚妻。蓦地,痛心疾首,嚎啕大哭。
阎王和崔判官不停安抚满脸泪痕的我。阎王说,由于阴差阳错而我又是个善良,孝顺父母,敬业的鬼魂,所以他将破例批我即刻投胎做人。他在生死簿上重新批上从现在开始我有九十三年的阳寿,并且把这资料正确无误输进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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