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脸或听到他们的声音该有多好!马瑞斯,请不要变成愤怒的父亲。帮帮我,帮
助我们全体!我还没有放弃,但已经迷失了,我的身心都只属於她一个。
但是他们距离我实在太远,我无法横越这样的间距来抵达他们那边。
于是我只好看著翠绿的山丘,点缀其中的农舍,以及与树木一样高然的艳红繁
花。变幻无端的云朵宛如栖息在风势上的帆船。第一批踏上这块被晶莹海洋覆盖的
岛屿的欧洲人是怎麽看待这个地方的?上帝手中的花园?
想想看他们竟然在几年内就将本地人宰杀殆尽,由於残酷的奴役与疾病而导致
灭种。这个和平的种族没有半个後继者,再也没有人呼吸这纯净的空气、从丰美的
植物身上摘下花朵,误以为那些天外访客是某种神只,只可惜对方没有回应他们仁
慈的想法。
就在山底下,王子港的街道上充满了死亡与暴力。那并非我们所为,只是承袭
了四百年来始终不变的血腥历史,虽然山顶上的云雾美得令人心碎神伤。
我们早已做完了该做的事。她的部份就是她想做的,我的部份是由於我无能阻
止。从村庄小径到迎风大道,乃至於到山顶的这端,城镇里布满泥灰制的房屋,香
蕉树狂野生长,人民既贫穷又饥饿。此刻女人们吟唱著祷文,在观光与燃烧的教堂
火光中埋葬她们的死者。
我们独自在此。就在狭窄的道路一端,森林再度生长,盖住曾经如同碉堡般俯
视山丘的巨大房屋。当时的地主已经离开数百年,彼时他们在屋内纵情欢乐,无视
于奴隶的哀泣。
树藤攀爬著月色下的砖块,一株雄伟的树木从发亮的地板上巍然升起,在绽放
如花朵的月光下推回原先可能是屋顶的一些残缺木条。
如果能够与她永远在这里,忘掉其馀的一切,不再有杀戮与死亡。
她叹息著说:“这就是天堂的王国。”
就在我的眼底,女人们追杀著男人,巫毒教士尖叫著古老的咒文但还是在墓地
被处泱。我嗅到集体屠宰的气味,生气於自己的无能,也无法再看下去,只好攀登
到山顶。
她随後来到这里,发现我在这儿攀附著某些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东西。古老的
铁门,生锈的铃铛、藤蔓缠绕的砖块,唯有这些人工制成的物品才能持久。她可真
去取笑我!
这铃铛以前是用来传唤仆人的,她说。这就是当初血溅这块士地的征服者住所。
为何我因为那些单纯灵魂的雀跃而感到受伤,独自来到这里?每一楝房屋不都终究
会化为废墟吗?我们像一对烈火中烧的情人般争执不下。
“你想要的就是从此不再沾染血液吗?”她说。
“我只是个单纯的生物。或许危险,但很单纯。我只为了生存而杀人。”
“你让我伤透了心,竟然撒这种谎。我要怎麽做才能让你明白?你怎麽如此自
私而盲目呢!”
我又看到她脸上骤然出现的苦恼,用使她看上去无比的人类化。我无法不迎向
她。
有好几个小时,我们只是享用彼此的怀抱。
就在平静的情绪,我从悬崖边走回来,再度拥抱她。透过诡异月光量染的云朵,
我听见她说著:“这就是天堂的王国。”
这些都无所谓了。只要我能够与她一起躺著,一起坐在长凳上,或是站起来拥
抱著她。只要能够如此与共,就是无比的快乐。而且我会饮取她的甘露,即使在那
当下,我去泪流满面告诉自己:你彻底败北,如同一颗浸浴於美酒的珍珠,自我的
意志融化殆尽!你完了,你这个小恶魔,你已经彻底对她缴械,完全没入她的体内。
你总是站在一旁看他们死去,是吧?眼睁睁地看著。
“只要有生命,就会有死亡。”她低声说:“我是他们的信仰之道,唯一能够
赦免他们痛苦的生命希望。”她的唇凑进我的口,我疑惑著,是否她会再来一回,
如同当时我们在神殿时的狂欢,沉浸於彼此发烫的血洎。
“听听那些村民的歌声吧,你听得见的。”
“没错。”
“那么,再听听远方的城市吧!你可知道,这一夜有多少起死亡事件?你可知
道,如果我们不试图更改他们的命运,扭转成新的视野,将会有多少人继续死於男
人的手中?你可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持续多久了?”
在我还活著的时代,这个地方是最富庶的殖民地,只要有菸草与咖啡就足以让
人一季致富。如今,人们赤脚行走在泥泞的街道上,捡拾垃圾过活;机关枪扫射过
王子港的大街小巷,穿著花衬衣的死者堆积如山;孩童拿着铁罐在壕沟中取水喝。
奴隶奋起抗暴,获得胜利,但也失去一切。
然而,这是他们人类的世界,这也是他们的命运。
她轻柔地笑著:“那么们是什么呢?我们难道亳无用处?我们要如何合理化自
身,难道只能站在一旁,看著无力改变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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