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有的梦境影像片片剥离而去,当我现在想到她们,只会想到森林里的一对精
灵,而非葬仪中的狂饮魍魉。没多久後,玛赫特就把玛凯带走了。
我很庆幸她们已经离开,那表示我们也快要离去。我居留於此地的记忆是全然
的哀痛,在那场灾厄刚发生过的头几夜更是糟糕透顶。
很快地,大家的幽暗沉寂转变为喋喋不休的分析与诠释,交换彼此的心得。那
东西究竟被转化为什麽?当脑细胞已经溃散分离的时候,它可会居留在玛凯体内的
那个类似器官?心脏又会如何呢?
光采夺目的现代术语络绎而出,什麽分子结构、核子构造、单子元素、原生质
之类的。拜托,我们可是吸血鬼耶!我们吸饮著凡人的鲜血,杀人维生,而且热爱
这等感觉,无论我们是否当真需要。
我无法忍受他们沉默的窥探,他们想知道在那几夜,我究竟是怎么和她度过的?
但我也无法掉头而去,索性离开他们。无论是他们陪伴在侧、或是我独自一人,总
是倥偬难安。
对我而言,森林并不够深邃。我在硕大的红木丛中漫游许久,然後行经橡木与
潮湿的密林。但我无法远离他们的声音:路易斯坦白承认,在那些最惊心动魄的时
刻,他完全丧失意识,丹尼尔只听得见声音,但无法目睹影像;洁曦在凯曼的怀中,
见证了从头到尾的经过。
他们也品味著那巨大的反讽:玛凯什麽都不知道,但却以人类的姿态打败她的
敌手。当她无知於任何不可见的力量时,却能够以非人的速度与蛮力挥下致命的一
击。
她任何部份,会不会残留在玛凯的体内?先别管玛赫特所谓的“科学的诗意”,
那才是我渴望知晓的谜底。还是说,当脑髓分崩离析之刻,她的魂魄也从肉身的疆
域抽拔出来?
有时候,在黑暗的怀抱里,就在蜂巢般的众多房间当中,我会蓦然醒来,确定
她就在我的身侧。就在体肤相亲的距离,我看到她黑色瞳眸的深沉幽光。而当我摸
索著她的形影,却只有湿冷的墙壁。
然後我会想到可怜的珍克斯宝贝,想到她最後回首看著世界的那一刹,被多重
色彩的光束环抱,消融於万物的光环。那可怜的小飙车族怎可能幻想出此等视野?
也许到头来,我们都会归乡。
谁晓得呢?
如是,我们继续著不朽、恐惧的生涯,揪住能掌握的事物。既然我们是仅存的
吸血一族,风水轮流转,全新的巢穴已经形成。
我们像是古老的吉普赛马车戏团,由一列黑色跑车载著家当,一高速奔驰於深
夜的洲际车道。就在这趟漫长的旅程,他们告诉我一切的始末,每个人都同时发言,
有时则不高明地相互议论。事情的全貌如同拼组成形的马赛克纹饰,当我在绒质的
椅背上打瞌睡,还听得见他们谈论自己的所见所闻。
最後,我们抵达颓废无伦的南方之都。迈阿密,同时是天堂与地狱的谐拟所在。
我立刻将自己锁在舒适的房间,被地毯、沙发、与皮耶·达拉·法兰西斯的画
作包围著。桌上摆著电脑,韦瓦第的音乐从隐藏式的音响涌现出来。还有私人的通
道,通向晨眠时专用的地下室:钢制的墙壁、黑色压克力漆、烛光与棺材、白色蕾
丝滚边的亚麻帷幕。
血液渴欲,真是难以抗拒之物。你未必当真需要它,但却无法抵挡它的驱力。
这可能会持续到永远,而且你比以前更加激灼多欲。
当我停下笔来,我会躺在灰色的软椅上,从阳台观望随风舞动的棕榈叶,一边
倾听它们的交谈。
路易斯软语乞求洁曦再描述一次克劳蒂亚的幽灵,洁曦以慰藉而自信的语气告
诉他:“你知道,路易斯,那不是真的!”
洁曦走後,卡布瑞最是怅然。她们常常一起到海滩上游玩,数小时不发一言地
共处。但是,我又怎能确定什么?
卡布瑞会做一些取悦我的小事,例如说把头发梳得很漂亮之後放下来、在晨眠
之前到我房间道别。她不时会以焦灼的眼光注视著我。
“你不会是想要离开吧?”我带著恐惧发问。
“不,我喜欢这里,很适合我居住。”当她躁动不安时,会到不远处的岛屿去
散心。但是,这不是她想说的重点。她一直想问我别的事情,有一回几乎开口询问。
“告诉我……”然后,她硬生生地住口。
“我是否爱着她?”我说:“这就是你想要问的?没错,我爱她。”
但是,我还是不敢提及她的名字。
马以尔去而复返。
离开一个星期後,他今晚又跑回来,在楼下和凯曼攀谈著。凯曼风靡了大家,
想想看,首代血族的所有力量,况且他还亲身走过特洛伊的街道。
他的模样总是一直震慑人心,希望这等说法不是自相矛盾的修辞。
他竭尽所能要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人类,在这麽温暖的地方,穿长大衣似乎过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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