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召唤那些人,他们就会应声而出。死亡的场面也非常沈静优美,许久之前他试
图教导路易斯这项技艺,但路易斯觉得那麽过恶劣。
理所当然地,那个穿着卡其布料的小鬼像是被催眠般地走出旁门,仿佛被皮耶·
派帕的音乐所蛊惑:『没错,过来我这儿……』当他们走出门口,低沈平板的声音
欢迎这些猎物,让他们安详死於灯光不断扫射的垃圾场。
环绕着丹尼尔颈子的小手真是肮脏,他差点无法忍受。她的臀部摇摆,勾引他
将尖牙刺入血肉。『你爱我……没错,你是爱我。』他以清晰的意识回答,是的。
他用手勾起她的下巴,将她轻轻推开,然後死亡如同一记拳头般直达他的喉咙、他
的胆囊,热流淹没他的脑海与下体。
他让她的尸身掉落,靠在墙上思索着,这些血肉必然化为他的一部份,然後他
惊愕地察觉到自己不再饥渴,已经完整无缺,如同被光线填满,夜晚正等着他。可
是另一具躯体躺在泥泞的地板上,如同沈睡的婴儿。双眼发光的阿曼德,只是一迳
在黑暗中观看。
事後对於尸体的弃置,是最困难的一部份。昨晚他难过地哭了,根本不敢看,
可是今晚他就没那么好运。阿曼德说:『毫无痕迹就是毫无痕迹。』他只好将尸体
掩埋在壁炉间,用许多石头盖覆其上。对於他来说,这也是非常耗力的工作,真厌
恶这样碰触尸体。就在那一瞬间,他不禁想着:为何是这些人?两个堕落於同一个
泥沼的可怜虫?这两个牺牲者并非命运,昨夜的那个孩子呢?可有人在寻觅她?突
然间他哭出来,听到自己的声音,抹去眼中溢出的泪水。
『你以为那是什? ?』阿曼德质问着,帮他搬石头:『一本廉价恐怖小说?如
果你不能够处理好後事,你就无法继续饮食!』
这楝建筑物充斥着血肉柔软的人类,他们啥也没注意到。他们偷取那两个青少
年的衣服,然後从破败的後门溜显露真面目:我就是狩猎他们的人!
『我现在这样子好吗?』他问阿曼德:『你可满意?』海特街,晚上七点叁十
五分,嗑药者尖声叫嚷。为何我们还不去演唱会场?大门已经打开,我无法忍受这
样的等待。
但是吸血鬼聚会所就在附近,阿曼德对他说,那是一座大宅子,可能还有些同
类滞留在那里,策划要整垮黎斯特。阿曼德想要窥探一下里面的光景。
『你要找谁呢?』丹尼尔说:『回答我:现在你可满意我的样子?』
阿曼德脸上闪过的是什么?突而其来的幽默?肉欲?阿曼德催促他快步走过人
行道,经过酒店、咖啡店、堆满肮脏旧衣服的二手店、炫丽的俱乐部——招牌的字
母以金箔镶镂在油腻的玻璃窗,头顶上的风扇不住搬动;无家可归的浪人在热气与
黑暗中缓慢死去。赶快走过那些穿着万圣节服饰的小孩,他们叫嚷着:『不请吃糖,
就给你好看!』
阿曼德停下来,被那些面具、彩妆、巫女服饰包围住。一抹可爱的光芒照亮他
的褐色瞳孔,他捧满双手的银币,扔进他们的糖果袋,然後赶紧带领丹尼尔往前走。
『我很满意你现在的模样,』他突然难以克制地微笑着,那抹温暖的光线还驻
留着:『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他的喉头突然一紧,仿佛发现自己被监视着,赶紧扫视四周。还是回到正题吧
:『有耐心些,我担心我们两个的安全,记得吗?』
噢,我们可以一起飞上天空摘星,无人能阻挡我们。所有横行街上的鬼魂都只
是凡人!
就在这当下,聚会所的房子轰然爆炸。
看到之前他就已经听见声响--一阵骤然的火焰与烟雾,陪伴着一声当他是凡
人时绝对听不见的高频率尖叫;那是超自然的濒死呼声,如同在火焰中逐渐焦烂的
银片。一群蓬头垢面的人类兴匆匆地跑去观看灾难场面。阿曼德将丹尼尔带到一旁
的某家酒类专卖店,在那儿他嗅到烟草与汗水的气味,几个对眼前场面视若无睹的
人类兀自看着封面女郎杂志。阿曼德将他推到最後头的角落,他看到一个老太太从
冰库里拿出一罐卡通样式的牛奶,以及两盒猫食。他们无路可退。
要怎么躲开那个肇事者?如何闪避人类听不见的超自然声音?他将双手捂住耳
朵,但那是愚蠢无用的举动。巷弄里死伤惨重,和他一样的生物四散逃逸,被捕捉
然後焚毁。接下来什? 也没有,一片空茫的静默。人类世界还是照旧运转。
但他太过着迷,完全忘记害怕。每一秒锺都是永恒的凝结,冰柜凝聚的雾粒如
此美丽,那位老太太手捧着牛奶,眼珠像两颗小小的钴蓝石。
阿曼德面无表情,墨镜下的模样如同面具,双手插入口袋。门铃响起,一个年
轻男子走进来买一罐德国啤酒,然後又走出去。
『结束了吧?』
『暂时。』阿曼德说。
直到他们坐上计程车,他还是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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