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阵白光袭来,舞台赫然通透明亮。凯曼瞠目结舌,注意力不是在舞台
上的那些真人,而是巨幅银幕上足足有叁十尺高的黎斯特。那个生物冲着他笑,摇
摆着身躯,晃动那头丰盛的金发,将头往後一仰然後便嘶吼出声。
观众们已经心费神驰,轰然的吼声塞满每一双耳朵,黎斯特强力的声音吞噬了
会场的任何其他音色。
凯曼闭上眼睛。蹶身於黎斯特怪物般的吼叫声,他还想尝试找出女王的位置,
但却徒劳无功。
『我的女王。』他喃喃低语,虽知无望却还是四处搜索。她可是站在外面的草
坪坡道上倾听这震耳欲聋的演出?随着周遭人类的视线与感官,他看到柔和湿润的
清风与灰暗无异的天空。高耸建筑物与倾斜山坡上的繁密灯光是旧金山的营火,犹
如月色或飘曳银河般地震慑人心。
他闭目揣想她的模样:只身站在雅典的街道上,眼见她的孩子们深受烈火纹身,
斗蓬的扣子松开来,头发梳理成辫子。她看上去俨然天堂的女神,她向来爱这一套,
这些世纪以来也栖息於各种祷文的形象。就在电力的照明下,她的双眼灿然而空洞,
嘴 柔软无瑕。她甜蜜的模样简直美绝人寰。
这景象将他带回无比久远之前的那一刻,当时他只是个人胆识俱裂的凡人,奉
她的谕旨来到寝宫。他的女王遭受月亮的诅咒,如今甚至无法忍受强烈的灯光。她
看上去暴躁无比,来回在泥石板上踱步。
『那对双胞胎,』她说:『就是那对邪恶的双胞胎下的咒术。』
『请开恩,』他乞求着:『她们绝非恶意,我发誓这是真的。请释放她们吧,
陛下,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当时他是多? 悲怜她们:那对双胞胎,以及身受感染的女王陛下。
『是嘛,不好好整治她们的话怎测得出真假?』她说:『靠近点,我忠心的侍
卫长,你向来都以赤忱服侍我--』
『我的女王,你要我做些什么呢?』
她的表情还是如许可爱,冰冷的小手触摸他的喉头,以令他震怖的力气抱住他。
他惊骇无比,只见她的双眼发直,口唇张开。当她以恶梦般的优美姿态起身行走,
他看到她口中的那对獠牙。不会吧,你不会这样对我的,女王陛下,我是你的凯曼
啊!
他早该形神俱灭,如同古早以前的那一大堆饮血者。无声无息地消逝,如同在
每块土地上的百亿众生。然而仰还是活下来,双胞胎(至少其中之一)也存留至今。
她可知道那些可怕的梦境?她可从那些作梦的心灵中看到双胞胎?还是说自从
复苏以来,她便穷极每个夜晚行旅,没有注意到这些预兆?
我的女王啊,她们可还活着呢,起码还有一个是活着的。切记古老的预言!他
巴不得现在她能读取他的心思。他怵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又回到那个排骨般的躯
壳内。群魔乱舞的音律塞满他的耳壳,使得耳膜震荡不休。闪光灯使他难以视物。
他转过身去,将手搁在墙壁上,他还是首度被声音淹没成这样子。他让自己失
去意识,然而黎斯特的音乐将他唤回来。
以手指揉搓着眼皮,凯曼凝神注视着火般的煞白舞舞台。看哪,那个妖魔以如
许的欢畅狂歌起舞,凯曼情不自禁地深受感动。
黎斯特有力的男低音毋须电子乐器助阵,即便是那些混迹人群的不死者也显然
跟着神迷目眩。如此的激情带有无比的感染力,凯曼举目所及之处,人类与不死者
都被迷得晕陶陶。舞台上下的躯体扭动成一片,声流高亢响起,整个厅堂随着脉动
摇摆起舞。
黎斯特的脸庞被摄影机放大,他的蓝眼对着凯曼眨动:
『你们明知道我是什麽东西,为何不杀死我?』
在电吉他的尖利声响中,黎斯特的笑声响彻厅堂。
『当你们目睹邪恶之时,难道还不认得它吗?』
如此坚决地信仰着明与英雄行止啊!凯曼看得见这家夥的眼底透出一丝灰色阴
影,那是对於悲剧的需索。黎斯特甩过头去,又吼叫起来,他将脚步贯入地板并嚎
叫如狼。他看着橡架屋顶,仿佛那是苍天星辰。
凯曼强迫自己离去,他得落跑了。他笨拙地走向门口,仿佛被音乐的洪流淹毙。
即使是平衡感也遭受影响。闪光般的音乐追随他到防火梯,不过他至少不用看到那
些闪光灯。他倚着墙壁,试着看清楚些。
血的气味涌上,那是众多饮血者的饥渴意念,以及通透木头与泥灰墙壁的音乐。
他走下阶梯,根本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然後通往一座废弃的荒地。他弯下身,
双手紧抱着膝盖。
这样的音乐宛如太古之音,当时只有肉体的音乐,心灵之音。尚未被发明。
他看到自己正在起舞,也看到国王(当时他所爱戴的人类之王)凭空跳跃,听
见鼓声隆隆,风笛的声响。国王将啤酒递给凯曼,餐桌上满是烧烤的野味、闪亮的
水果,以及热腾腾的面包。女王完美而宁静地坐在金椅上,精致整理的头发上插着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安妮·赖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