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个角落传来的声音会是如何。
然而此时却又出现另一个幻影。
马瑞斯。马瑞斯正由潘朵拉和桑提诺扶持着,从雪地上一处血染的洞口爬出。
他们刚攀上地面一块凹凸的浅滩,马瑞斯的半边脸被乾掉的一大片血块遮住,他看
来愤怒怨恨,两眼呆滞,黄色的发上沾满污血。他纵身跳上一个螺旋铁梯,潘朵拉
和桑提诺随後跟上,他们像是从管线里爬上来,潘朵拉伸手想帮他却被他粗鲁地甩
开。风势狂烈。凄楚的寒冷。马瑞斯的家像遭逢过地震一样全然山崩溃,满地是扎
人的玻璃碎片,稀有漂亮的热带鱼冻死在大鱼缸底部的沙土上。书架、雕塑品和唱
片录音带的架上,全覆着一层雪。鸟儿葬身在笼子里,绿色植物上垂挂着串串冰柱,
马瑞斯瞪着鱼缸底部与雪色难分的鱼,瞪着片片玻璃间一株株僵死的海藻。
就在我这么看着他时,他脸上的淤血已渐渐融化复元,我看到他的脸又变回原
来的面貌,他的腿也愈合,几乎已可站直。他在盛怒中瞪着瘦小银蓝色的鱼,他抬
头仰望,白色的云朵完全遮蔽星空,他一把拂去脸上和发稍的乾凝血跚。
风杷几千张的纸吹散,羊皮纸和老旧绉折的纸张,旋舞的雪花轻轻落入已成荒
墟的客厅。马瑞斯从地上拾起一根铜制拐杖,然後从断垣残壁间望向在圈中哀号的
狼,从他这个主人被埋葬後,它们就再不曾进食过。噢!那些狼嚎的声音。我听到
桑提诺试着告诉马瑞斯他们必须离开了,有个跟母后一样老的女子在红树林等着他
们,他们不到会议就不能开始。我一阵惊慌,什么会议?马瑞斯懂他的意思却未搭
腔,他在听狼嚎,狼嚎。
雪和热。我梦到狼,我感觉自己在飘浮,回到我自己,我的梦和记忆里去。我
看到一群狼在新降的雪地上相互追逐。
我看到年轻的我在跟它们缠斗,跟一群在两百年前侵犯我父亲村落的狼群。我
看到有着凡人之躯的那个我,濒临死亡,但最後还是把它们一一撂倒。啊!年轻时
的那种环力,不假思索、无法抗拒的生命奢侈,也或许只是看似如此,那当时,人
生是悲惨的不是吗?冻僵的山谷,我被宰杀的马和狗。然而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回
忆。啊,看山被雪覆盖,我的山,我父亲的土地。
我睁开眼,她放开我又把我往後推了一步。我第一次明白我们身在何处,不是
在啥抽象的夜晚,而是一个真实的,曾经一度属於我的地方。
她轻声说:『是的,你四下看看。』
从周围的气息、冬天的气味,我认得这地方。视线清楚之後,我看到上方的城
垛和烽火塔。
我低声说:『这是我父亲的房子,我出生的城堡。』
一片死寂,旧地板上雪光闪闪,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过去的大厅。上帝!就看
着它倾圯,看它被荒置这么久。老石如泥土般柔软,以前这里摆着张桌子,一张十
字军东征时流行的长桌。以前的那边是壁炉,那边是前门。现在雪停了。我抬头仰
望星星,烽火塔仍维持着圆型外观,高出破屋顶好几百尺,而其馀的部份徒留破损
的骨架,我父亲的房子。她悄悄走开,穿过白得发亮的地面,头稍往後仰,慢慢转
了个圈,像在跳舞一样。移动,碰触物品,从梦境进入真实,是她前面说过的快乐
的事,望着她让我喘不过气来。她的衣服都是那一件黑色丝质罩袍,丝质绉褶去。
我想再握紧她,但她突然以一个手势轻柔地制止了我。
她说了什么?你能想像吗?当我意识到他再不能把我困在这里;意识到我就站
在宝座前,而他却丝毫动静都没有。你能想像当时的情景吗?
她转身,微笑。微亮的天光映照出她脸型的环线,高起的额骨,慢慢垂弯的下
须。她看起来充满生命力,完全是活的。
然後她消失了!
『阿可奇!』
『到我这里来,』她说。
但她在哪里呢?她已离我远去,远远地立在大厅的另一端。她小小的身影站在
通往烽火塔的玄关处,我现在很难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身後敞着的那扇门。
我起步向她走去。
『不,』她说:『现在是使用我赋予你的能量的时候,只消来即可。』
我没动。我的神智很清楚,视觉正常,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害怕。我一直都
是短跑好手、跳远健将、魔术大师,凡人达不到的超凡速度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
可是她现在要我做的是立即从此处位移到她身边,要做到这点,必须臣服。
『没错,臣服,』她温柔地说:『来吧!』
有那? 紧绷的一刻,我只是望着她。她搁在那道破门上的手闪闪发亮,然後我
决定要站到她身边。忽然间风声大作,像有飓风从四面八方笔卷起我。我到了。我
全身颤栗,脸颊感到有些痛,但这算什? 呢。我俯视着她双眼,我笑了。
她好美,真美。结着长辫的女神。我一时情不自禁将她拥入怀抱亲吻,而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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