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楚笑笑,敲敲司机的肩膀,发出的声音竟然是奇异的砰砰声。接着她慢条斯理地问道:“刚才给你说你还不信,没看到我上车就贴了一道守气存神符?你上前边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王风探头到前面,从侧面看司机,他惊讶地发现刚才一直在和他们说话的司机居然不是人,司机的坐位上坐着一个出殡时常常烧埋的纸人!惨白的脸上还画着宛然的笑脸,但眼睛里却写着细细的三个小字:导路人。一道黄色的符贴在额头上,嘴角一行血迹从下巴上画出,看之令人惊心动魄。
许焕轻轻地说:“式鬼役法,以鬼驱人。厉害。”
周楚楚不说话,伸手过去把车门推开,将纸人推出车厢,然后爬到驾驶员的座位上去。王风忍住了疼,万分担心地问:“沈容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我从医院把她带出来是为了她安全,可不想她就这么挂了!”
周楚楚一言不发,发动了车子。在寂静的暗夜里,车子带着发动机的轰隆声呼啸而去。
两边的景物飞速后退,沈容睡着了,王风面有忧色地注视着她。须臾之间,城市中的灯火越来越远,夜深了。
很多通灵师与阴阳师甚至普通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经过什么地方的时候忽然间感到砭骨的寒意,没有风,也不是气温过低,周围一切正常,但就是冷。
这冷和冷还不一样,有时候是干冷,有时候是带有强烈恶臭与焦糊味道的冷,有时候又是窒息的冷。但不论是什么感觉,总之一句话:有人曾经在这里相当惨地死去。据说有些功夫高的阴阳师甚至可以凭借味道与感觉的强烈程度推算出那死在这里、徘徊不去的人是男是女,忌日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有没有攻击倾向等等。
有一种传说是:由于太过痛苦,幽灵们总想重复自己死亡的过程,这就是所谓的“找替身”了,所有的戾气都可以在这种漫长的环环相扣之中得到化解,不过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王风是教风水的,但这一套他从前并不怎么相信,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奇寒,但现在他终于相信了。
这地方简直冷得可怕,那是一种根植入神经深处的寒冷,在车厢内的封闭空间里弥漫张扬。伴随寒冷而来的还有各种强烈的气味。王风腾出按着伤口的右手,悄悄摸出一张符纸——瞬间,符纸就烧成了灰烬,王风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那点纸灰,问周楚楚:“你记得没错?这地方也未免太凶了吧!”
“没错。”周楚楚停下车,王风透过模糊的车窗向外看去,这是山间的一片荒地,不知什么时候被改建成了林场,林场深处还隐隐有昏暗的灯光。周楚楚把安全带解开,伸手出去准备推车门。许焕忽然说:
“等等。”
周楚楚停下,回头来奇怪地看着许焕:“怎么了?”
许焕打个寒战,然后稳定心神,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能去,你得在车里看着沈容,我和王风一起去做这些事情。一来这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不出个道理来,这地方总让人觉得心惊肉跳,我和王风全都是半瓶醋手艺,也就你能保得沈容平安。二来,说老实话,周小姐你驱鬼画符可以,调查研究你可不成。这地方荒山野地的,鬼你不怕,老鼠长虫你怕不怕?”
周楚楚先时一直满脸慍色,等听到“老鼠长虫”,脸色变得铁青,但终于还是慢慢点了点头。王风有些着急,对许焕说:“咱哥俩?有点事情的话那不是找死吗?”却见许焕已经推开车门,只好也跟着下了车。黑夜之中传来清晰的格格声,那是他们两个的牙齿正在乱撞。许焕和王风紧紧衣服,向树林深处的灯光走去。
王风紧走几步,赶上许焕:“怎么回事?我们还不知道该调查点什么呢!”
许焕的脸色非常阴沉,他一边走一边说:“周楚楚有句话说得一点没错:谁都不能相信。”
王风愕然道:“过于小心了吧,难道连你我也不能相信?”
许焕慢慢转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你最好不要相信。”
一阵恐惧掠过王风的内心,他们都不再说话,裹紧了身上仅有的那点衣服继续走。过了片刻,许焕问:“我有没有说过我的预感一向很怪?”
王风点头说:“是,我记得你只要有预感,就肯定是错的。”
许焕惨笑:“那倒是没错。我刚才在刹那间就有个预感。”
王风感起了兴趣:“是么?什么预感?”
许焕脸色凝重地说:“我预感我们今天能活着出去。”
两人又不说话了。王风信手掏出打火机点着,一点火苗在黑暗之中跳跃着,四周围的树在这火光照耀下也扭动不已。忽然之间,火苗熄灭了。而且,在火苗熄灭的刹那间,王风分明感觉到自己手边有一股冰冷的呼吸向它吹去!他的手触电一般一抖,打火机掉了。一缕凉气爬上王风的后背,直到后颈。旁边的许焕低低地说话,声音嘶哑:“别回头。”
许焕停下来,王风也停下来,许焕蹲下去抓了一把土,土很干,很细,不停地由指间泻下。王风掏出一张三生返照符,强大的寒意与刺骨的感觉让他们说不出话来。许焕仔细地把土包在三生返照符中,然后点着。他们要制造刹那的环境气氛,让亡灵们自己演示发生在过去的一切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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