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心已从地上逃到了桌子上,头顶飞舞的蛾子贴着头皮擦过,翅膀上的怨恨夺走了她的勇气。她护着头蹲在桌子上,惊恐万分的看着那个始作俑者。
床上已没有了虫子,娃娃只是孤零零的躺着。他脸颊塌陷,肚子和胸膛都瘪了下去,皮肤紧贴着骨头,失去了作为填充物的虫子,娃娃的身体变成了薄薄的皮衣。林宛心恐惧的几乎摔下桌子,她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相信,那就是她一直爱护着,亲吻着娃娃!
林宛心的心脏在充血般的跳动着,所有关于娃娃的事情被一一记起。回想起他身边出现的那些怪事,其实,答案就是已死的亡灵在作怪。支撑着那皮囊的只是那些污秽的虫子?真正的娃娃大概早就死了。在虫子破壳时,它们吞噬了腐败的血肉,一点一点的占据了人类的躯体。它们被死灵的意志驱动,潜伏在婴儿的躯体里。
这是多么可怕的遐想,林宛心抱住头,身体缩成了一个原点。
突然,蛾子们不再飞舞,地上的蟑螂也不再蠕动。它们安静的望着娃娃,仿佛听到了天神的启示。林宛心也战战兢兢的看了过去,她全身巨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她以为已经死亡的娃娃,居然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了。单薄的皮肤像贴在玻璃上的胶带那样被拉得滋滋直响,骨骼也在扭动中发出怪异的咯咯声。这样看上去七拼八凑的东西居然是个活物?
他的下巴被弹到了他的额头,又抖动着跌了下来,“娃娃”用两只手扶正下巴,他的脸也变得清晰、可怖起来。他头上的皮肤松松垮垮的,额头的皮肤垂了下来,盖住了本该是眼睛的位置,脸颊的皮肤坠在纤细的锁骨上,嘴巴和鼻子垂在下巴的位置上,好像画在皮肤上的图案。
松弛的皮肤加大了那个本就硕大的头颅,显得他的身体异常的瘦小,皮肤像紧身衣一样包裹着骨架,从侧面看去,肋骨根根外露,腹部就像壁纸一样的薄韧。他的脸像融化的蜡球,身体却像一个活动的骷髅。
即使他只有八九个月的婴儿那么高,林宛心也吓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以假面面对她的娃娃,选择在这个时候卸下了伪装。她想到了惨死的林宝贝和赵广广、吴彩心,她想起了自己在众人面前的猜疑和公开的叛离。林宛心的恐惧不可遏止,也许,他是来取她性命的。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只是那些虫子的轻轻一吻,就可以轻松的杀死她,她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逃跑更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娃娃”冷冷的哼了一声,那声音仿佛从最深的地心中传出,滚热的气息混和着冷酷的严寒一起扑面而来。林宛心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她认命的等待着,明白只要遇上了他,这一幕迟早是要发生的。冷血的杀戮无法掩盖越来越多的疑团,当林宛心不能再提供“娃娃”所需要的,那么死亡就是最后的结局。
出乎意料,“娃娃”看也没看这个一直陪伴他的女人。他抬起布满褐色斑块的手臂,伸出佝偻的手指一指,林宛心锁住的大门就自动打开了,他摇摇晃晃的在蛾子和蟑螂的簇拥下,向门外走去。
外面还是深夜,可是小小的息园里却非常的明亮,院子里站满了飞禽走兽,为首的正是林宛心曾见过的那三只猫头鹰,一只没有左眼,一只没有右眼,一只既没有左眼也没有右眼睛。所有的动物都肃穆无声,它们低着头驯服的等待着。
传说,乌阳山上有个孤单的妖精王渴望人,渴望家,渴望重温父母的关爱。他经常独自离开,以人的面貌混入人群。据说,在繁林,每一个失踪的人都是被妖精王带走的。他的出现带来杀戮,他的离去带走血腥。
莫非,这一次,妖精王选择的是林宛心?凭空出现的娃娃,诡异的动物袭击,接二连三的死亡,加上林宛心看到的这一切,所有的证据都在说,娃娃就是妖精王。
乌阳山不能没有主人,动物们的阻拦,对妖精王来说,是对他选择的人的考验。林宛心通过了动物们的考验,却无法度过人类自己的猜忌心。对于所有人类的质疑,林宛心动摇了,妖精王希望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自己的渴望,所有泄密的人都被他杀死了。可是,他选择的人,还是让他失望了。林宛心毕竟是一个凡人,她害怕了,退缩了,无法再按照妖精王的期望给“娃娃”安全和爱护。胆怯的她居然会想到被杀死,只是这个念头就玷污了妖精王满心的期望。高傲的妖精王心灰意冷,他决定离开,回到乌阳山上。
在这迷离的伤感中,很难说妖精王的做法是错误的,可是只是与妖精王的期望不同,林宝贝那些人就该死么?两者的立场鲜明的对立着,在这绝对的黑与白中,林宛心迷失了。
妖精王已站在明亮的光芒中,他马上就要离开了。林宛心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勇气,她大声的问道:“请告诉我,妖精王,如果重新再来,那些人可以不用死么?”
妖精王诧异的回头看着她,“你,是在问我么?”
林宛心点头,“是的!妖精王!”
“林宛心,我不是妖精王,这个世上没有妖精王!”他怜悯的看着她。
“如果你不是妖精王,你是什么?会害死人的娃娃么?
你可以操纵动物,你可以左右人类的思维,你让自然规律扭曲、消失,你可以让这世界按你的意志行事。你到底是人?是鬼?是神?娃娃到底是什么?”林宛心凄厉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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