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那真是脚步声。”她的父亲叫道,并弯下腰去听。
兰开斯特太太爽朗地笑起来。
温伯恩先生只好也笑了。他们在客厅里喝着茶,他背对楼梯坐着,现在,他把椅子转过来,朝楼梯望去。
小杰弗里正走下来,走得非常缓慢而且安静,带着孩子特有的那种对陌生环境的惶恐。橡木做的楼梯刚漆过,还没铺上地毯。他走了过来,站在母亲的旁边。温伯恩先生微微吃了一惊,当孩子走过地板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了楼梯上有另一串脚步声,似乎有人跟着杰弗里。那是一种拖拖拉拉的、非常轻微的脚步声。但是,他怀疑地耸了耸肩。“雨声,毫无疑问。”他想到。
“我在看海绵蛋糕呢。”杰弗里说道,他的样子就像是指出一个有趣的事实那样美妙而超然。
他的母亲赶紧把话题接了过来。
“嗯,乖孩子,你怎样看待你的新房子?”她问道。
“很多,”杰弗里叽哩呜噜地回答道,嘴巴塞得满满的,“磅饼磅饼磅饼。”最后一句话明显地表达了他深深的满足,之后,他陷入了安静中,好像是尽可能看它最后一眼的人那样,只关心海绵蛋糕是不是被移走了。
吞下最后满满的一口后,他突然开始大说起来。
“噢!妈妈,这里还有阁楼呢,简说的。我可以马上去那里探险吗?那里肯定有一个密室,简说那里没有,但是,我想那里肯定有,而且,不管怎样,我知道,那里肯定会有管子,水管(满脸失神入迷的表情),而且,我可以玩玩它们,而且,噢!我可以去看看锅——锅炉吗?”他把最后一个字拉得长长的,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狂喜,以致于他祖父都对他这种幼年期的无比开心感到了羞耻,在他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一幅图画,画里面,爇水不爇了,还有一大叠沉甸甸的要付给管道工的账单。
“我们明天再看阁楼吧,亲爱的,”兰开斯特太太说道,“想象一下,你用你的砖头建造了一栋非常漂亮的建筑物,或者一个发动机。”
“我不要造‘盘子’。”
“是房子。”
“房子,我也不要造‘挖动机’。”
“那么,就造一个锅炉吧。”他的祖父建议道。
杰弗里很高兴。
“用管子来造吗?”
“是的,用一大堆管子。”
杰弗里开心地跑出去搬他的砖头。
雨还继续下着,温伯恩先生在听。是的,他听到的肯定是雨点声,但是,那真像是脚步声。
那天晚上,他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走过一个教区,在他看来,那个教区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但是,那是一个孩子们的城市,那里没有成年人,除了孩子,什么也没有,只有孩子,一群又一群的孩子。在梦里,那些孩子冲到这个陌生人跟前,叫道:“你把他带来了吗?”看来,他似乎明白他们要的是什么,他悲伤地摇摇头,看到这时,孩子们转身跑开了,他们开始哭泣,非常悲苦地怞泣着。
城市和孩子们渐渐模糊了,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但是,哭泣声仍然在他耳边回荡,尽管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仍然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些哭声。他记得杰弗里是睡在下面的那层楼里,但是,那些孩子的哭声却是从上面传下来的。他坐了起来,划了一根火柴,哭泣声马上停止了。
温伯恩先生并没有把他的梦境以及它的结局告诉他女儿。那不是他的幻想在开玩笑,他坚信,事实上,在那以后不久,他又在白天听到了那种哭声,好像是风刮进了烟囱,但是,这不是风声——而是清清楚楚的哭声,不会听错的;是那种令人同情并且心碎的哭泣声。
同时他还发现,他不是唯一听到这种哭声的人。他无意中听到了女仆对客厅仆人说,她觉得那些保姆对小主人肯定不好,那天早上,她听到了他在小声哭泣。但是,杰弗里走下来吃早饭和午饭时,神情里充满了健康和开心。温伯恩先生知道,那不是杰弗里在哭泣,那些哭泣声,是那个不止一次用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使他吃惊的孩子发出的。
只有兰开斯特太太一个人,什么也没有听到,她的耳朵或许不适合于接收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但是,有一天她也被吓了一跳。
“妈妈,”杰弗里悲哀地说道,“我希望,你同意我和那个小男孩一起玩。”
兰开斯特太太从写字台上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他。
“亲爱的,什么小男孩?”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住在阁楼里,坐在地板上哭泣,但是,他看到我的时候,他就跑开了,我想他很害羞(带着一点自豪和满足),他不像是一个强壮的孩子。然后,当我在婴儿房里做着我的建筑时,我看见,他站在门口盯着我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寂寞,似乎,他很希望和我一起玩。我说:‘来,我们一起建造一个“挖动机”吧。’但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那神情就像是——就像是盯着一大堆爸爸不许他碰的巧克力一样。”杰弗里叹了口气,显然,他已经开始对那个小男孩满怀了人性的悲悯。“但是,当我问简那个小男孩是谁,并且告诉她我希望和他一起玩时,她说这间房子里没有别的小男孩,她要我别再讲那些淘气的话了,我一点也不喜欢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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