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旋即笑了,「说得也是。」与致又起,「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更正式的名字,叫螭魅。」
「这名字听起来有气质多了。」我称赞道。
「而且还有明确的定义。」飘飘念了一段:「螭魅也,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
所以螭魅也是山神的意思,反正神和鬼的界线一直模模糊糊。
我不以为然,「这才真的是有贬抑的意味。」
飘飘反倒释然道:「人类对不了解的事物都没什麽好评价的,这其实也反映了他们内心的恐惧。」她又举例说:「随唐时期,佛教因为是外来宗教的关系,当时还有人以「妖魅」称呼佛祖呢!」
唐初博奕云:「佛生西方,非中国之俗,盖妖魅之邪气也。」
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我和飘飘相视一笑,中国的卫道人士向来最多。
有了山神,又加了水神,叫罔两。於是螭魅罔两就成了一组套装词语,可以是神,可以是精,是怪物,也是鬼怪,很暧昧就是了。
总之人类对鬼神又敬又畏,只要说到提到便支支吾吾,含混不清,飘飘也有同感,不过她仍不忘吊书袋说:「但是《论衡》里总算有个清楚的解释了。」
《论衡》里是这麽说的:鬼者,物也,与人无异。天地之间,有鬼之物,常在四边之外,时往来中国,与人杂则,凶恶之类也。
我皱眉摇头,怎麽听起来还是怪怪的?
飘飘无所谓,「反正人类对我们愈来愈好,态度也愈来愈尊敬,就不和他们计较文字游戏了。」
她说:「後来只要人一死,便烧纸钱,埋玉币玉帛,葬金银珠宝,应有尽有。」
我点点头,祭祀墓葬等文化其实都有严格的规矩,地位愈高愈是讲究,东汉未武威雷台汉墓就曾发掘出二万八千余枚的随葬铜钱,这可是件大事!要知道在汉朝的时候,尤其是汉未之後,除了因为连年战乱,商业发展迅速衰弱等因素之外,铜矿的产额也锐减不少,由此可见古人对鬼有多大方。
「不过其实你们都用不到吧?」我听父亲说过,这都只是取个心安而己,以前也有几个生前被厚葬的鬼没好气的跟我说:「根本就是看得到吃不到!」
「是用不到啊!」飘飘的脸上也出现了类似的表情,「闹剧一场!」
不过《法苑珠林》里的悬旛篇写的就挺诡异的,换我念给飘飘听:「若四辈男女,若临终时,若已过命,於其亡日,造作黄旛,悬着刹上,使获福德……然灯供养,照诸幽冥……」
飘飘轻哼一声,「写得跟真的一样。」她嘟起小嘴,「尤其是烧纸钱,很不环保。」
鬼也讲环保?我忍不住取笑她,「关你什麽事?」
「怎麽不关我的事?」她动作灵敏,一眨眼便直起身子,认真地对我说:「我也是地球鬼啊!」
我想了想回道:「总比符咒好吧!」
「说到符咒……」她突然神色凝重地说,「符咒真的是很神奇,同样是一张纸,上面写几个字,居然会产生这麽大的力量,真的是很不可思议。」
飘飘曾经看过其他的鬼被符咒弄得精神分裂,「差点就四分五裂了。」她说。
我不敢告诉飘飘,还有下场更惨的呢!「那你呢?你怕那些符咒吗?」
「我怕,可是每次都没事。」
每次出事的都是别的鬼。
数千年下来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有多少人嚷着要捉她,但是常常被捉到的都是刚好路过的男鬼或女鬼。
但有一回算是例外。
「我栖身在一间荒废的寺院里,有一个晚上,附近一下子来了二十几个人,个个都拿着火把,寺院顿时变得灯火通明,热闹得像过新年。」
他们说常常听到鬼的哭声,这句话惹火了飘飘。
她愈说愈火大,「我明明是在吊嗓子,唱小曲,他们硬要说我是因为冤死屈死,所以只好每日哭哭啼啼,必须找到替死鬼才能作罢!」
这也是飘飘始终弄不明白的地方,她明明就快快乐乐,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可是见过她的人,没见过他的人,全部都一口咬定她有怨气,是厉鬼。
结果二十几个人一齐在寺院里合唱,说是要把飘飘给引出来,飘飘一脸无奈地说:「你能想像有多吵吗?」
原本飘飘想要和他们理论的,却因为被吵得头昏脑胀,什麽事也没做成,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群人唱完後作鸟兽散,寺院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麽事也没发生过。
「只有一个老和尚,他等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後,折回来对我说,我知道你还在这里。」飘飘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脸色也更白了,她呼了好大一口气,「真是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
不过老和尚是好人,他要飘飘好自为之,「能够收服你的人世上少有,希望你不会因此而胡作非为。」
飘飘心平气和,坦然地说,「他还算明理,没有硬给我按什麽罪名,这我能接受。」她自己也是明理的鬼呢!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不好意思,我的故事好像不怎麽恐怖。」
这又是飘飘另一个弄不明白的地方,「为什麽鬼的故事一定是恐怖的呢?」
这问题问我一个不怕鬼的人就更不晓得了,「不然这样,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你听听看觉得怎麽样?」
我和她说了我的计划,她爽快道:「没问题!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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