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心把洗好的碗摞起来,放在橱柜里,一边回头看屋子里笑成一团的父子俩。丫姬突然停止了笑,说:“碗碗。”
她说得很突兀,让林宵和遐心都愣了一下,遐心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叠碗好好的,丫姬已经说了第二次“碗碗”,遐心突然就有点怕,急忙关上橱柜的门,刚走到厨房门口,丫姬第三次开口,说的还是“碗碗”,话音刚落,身后就听见“哗啦”一声,跟着一阵“劈啪”声,那几只碗一起摔下来,摔成碎片。
丫姬扭头望着厨房门口目瞪口呆的母亲,憨憨地笑,又继续玩自己的积木。
打扫那些碎片的时候,遐心的手抖个不停,林宵悄悄握住她的手,用眼神暗示她镇静。他看看丫姬,凑近遐心耳朵,小声说:“不要告诉别人。”
遐心迟疑地看着他,明白他也看出蹊跷,也不做声。等丫姬睡了,她才问:“这孩子……”
“不要大惊小怪,也许只是巧合,就算她有预言能力,也不要给别人知道,本来邻居就觉得她怪,要说出去,她在别人眼里就更像妖怪了。”
林宵说的确实有道理,丫姬在邻居眼里,根本就是妖怪。 十五
很多邻居背地里议论:“看,都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女孩子中很少见了,是不是有哪不正常啊?说她是哑巴吧又不是,说她笨吧好象也不笨,真是个古怪的丫头。”
“是啊,还没见过这么爱出手打人的孩子。”
“听说还长着尾巴呢,是个怪胎。”
“还有啊,你们看她嘴上那颗痣,长得也怪,晃眼一看像在滴血呢,怪怕的。”
“对啊,我家小子说那个丫姬的皮肤那么白,加上那颗痔,跟书上说的吸血鬼有点像哦。”
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古怪。
尽管如此,喜欢丫姬的也还是大有人在。
这条巷子除了那所学校,住的小半是老人家,儿女成人,分开单住,膝下无承欢之子,闲暇时就喜欢逗孩子玩,丫姬是比较受那些老太太欢迎的女孩子。
受欢迎的原因主要还是丫姬不会说话。已经四岁了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孩子一般人眼里也就多了点怜悯,但是老人家喜欢,不说话的孩子温顺乖巧,而且丫姬相当有耐心,会得伏在老太太腿上,听她们有一句无一句地讲述前尘往事,家长里短,也不知道她究竟能听懂多少,但是谁说话她都会扑闪着清澈如纯净水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对方,莫名其妙地给人柔软的感动。
丫姬不调皮的时候相当温顺。此刻她就坐在遐心腿上,好奇地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文字,伸出手去指,于是遐心就说:“心,这个字读心。”同时握住她的小手放在丫姬的胸口,里面有欢快规律的跳动。
“心。”遐心示意她读,丫姬不出声,只望着她笑,然后伸手,按在遐心胸前。
她懂,也会读,就是不出声。
遐心有时候也很庆幸丫姬的沉默,她怕丫姬真的有什么特异功能。一个被亲人遗弃的无辜的幼儿凭空多了点赘肉已经是不幸,要是再多了异于常人的特殊功能,那结果就是被当作怪物被隔离,时代再久远一点,很可能会被进猪笼沉湖底或者直接一把火烧为灰烬,总之,是要被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跟很多孩子一出生就期望他出人头地的母亲不一样,遐心只希望丫姬更像普通人,最好是像丢进人堆就找不见的寻常人。
让遐心稍感欣慰的是,丫姬真的不爱说话,很少很少有连续叫某个人或者某个动物或者某样东西三声。仔细地想,总共只出现过三次,最早一次是灯,当然那次也是在很久之后遐心注意到丫姬特殊的地方才回忆起来的,然后就是那只狗和那几只碗。这样想了之后,遐心也就多少放心了点,至少丫姬的“预言”功能还没有危及到身边的人。
林宵在碗被摔破后几天却觉得丫姬如果真有这种超常能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他觉得好玩。有时候他会拿出分别写了数字的卡片让丫姬随意抽取,遐心问他在做什么,林宵回答:“我教她读数。”一面坏笑,遐心也笑,当然不是读数,是想“预测”下期彩票是多少号。
但是林宵至今为止也只中过两次尾奖,由此看来,丫姬的所谓预言能力完全是异想天开、庸人自扰。
林宵却乐此不疲,当然不是真的把中头彩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四岁的懵懂孩子身上,而是既好玩又能顺带教丫姬认识数字。
“如果真的中了五百万你会如何对待丫姬呢?”遐心一次打趣他“那我就要她再抽一次。”他呵呵笑。
他贪心,但,又有谁不贪心?至少林宵可以坦白承认,“他是个快乐单纯的人。”遐心在自己的电脑上对丈夫作如此评价,想必也是最中肯的评价。
林宵确实是个思想单纯的人,他要的很简单,一个平凡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的工作,一个普通快乐的家庭,如此而已,并无远大志向,这也是他何以会开个不起眼的面包店的根本原因。
林宵重新买了支笛子,每天晚上会吹上一小段,或欢快或沉郁,悠悠扬扬,让母女俩心旷神怡,这是最好的娱乐,有人能给你短暂的享受。
丫姬对这支能唱歌的竹笛相当感兴趣,林宵吹完一曲,她总会爬到他膝上抚摸,林宵试着较她吹,很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丫姬渐渐地会吹单音,手小,按不住孔,反反复复,只能是“1-2-3”,听着虽然单调,但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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