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一看,是老傻的一只脚。断口处似乎在冒着热气,也许是断了的筋在抽,一个指头还挠了挠我的手心。
我扔下那只断脚,翻身跃起没命地跑开,跑!跑!
第十章第十章
跑。造物给了我两条腿并告诉我:你可以去试试奥运会百米记录;给了我双臂并告诉我:你可以去试试怀拥美女;造物在我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所以我们不满足于仅仅充当一个生物机咽秩ハ谓邮澄锪矗颐强纪嫔缁嵴飧雠哟蟮男杂蜗妨耍赫鞣胍欣怠r桓銎鞴俚男枰炀鸵桓鲂滦幸担桓龇⒚饕⒁恢中律睿桓龌蛲槐溲苌桓鲂轮掷啵此圃勇胰炊家蜓蚬t煳锼担和姘桑偌k吡耍梦颐且运朗粘。虻ザ直?br>
如果我死了,身体在焚尸炉内扭曲燃烧,而意识会不会就在火葬场的烟筒口趴着,四面张望着说:啊,天真蓝。会不会就站在攒着唾沫数钱的花圈店老板面前,无声地提醒着:小心假钞。会不会就站在你的背后,朝着电脑前聚精会神的你,缓缓地伸出双手。
那么不要回头,不要看身后那张变形的脸。在这将人导入迷失的时刻,千万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我边跑边想,不是因为思考,而是因为本能,恐惧的本能。跑。绊倒了迅速如皮球般弹起,丝毫也觉不到痛。跑,没有方向,那儿平就往那儿跑,因为我早就迷路了。
灯光!转过一段高崖,眼前猛地闪出一点灯光。面前是一条路。路,除了帮我们磨鞋底外,除了让我们放平目光外,路已不只是地上的线地图上的线,而是心里的线,如系着风筝的线。
在虚软的土上跑了半天,猛一踏上硬路面,差点崴了脚。我踉跄着继续向前跑,一边跑一边找到平衡,如一只突然学会直着跑的螃蟹,无比狼狈。唉,如果我是举着奥运火炬在跑,我会跑得象一匹白马,并且微微笑着说:对不起,现在没时间签名。如果我是抱着炸药包在跑,我也会微笑着说:对不起,引信太短,请不要加广告。如果我是抱着鲜花在跑,我也会微笑着说:宝贝,如果我同时带一盒避孕套来,你是会骂我轻薄呢还是会夸我细心?
灯光近了,硬土路汇入一条水泥路,浓郁的松柏间现出一道紧闭的铁门,门边的值班室亮着灯。这是厂里的精镗车间,五十年代建厂时因为国防需要,重要的车间都分散隐蔽在沟谷之间。慌乱中竟跑到另一条沟里来了,我的心一直挤在嗓子眼里,此刻一下子落了下来,砸的胃生疼。如果刚才我朝某个医生一张嘴,肯定能把他吓个跟头:这是谁家的扁桃腺?
因为生产线重新整合,主要设备都被迁出,这个车间几年前就已停产,但一直留人值班。我差一点没刹住撞到门上,手一扶那铁门咣当一声。“谁呀?”值班室里有人在问。
第十一章第十一章
我转过身来,靠在门上喘气,身后是月光下一条空荡荡的路。大门旁的小铁门开了,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看着我,随之是一声惊呼:“是你!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啦?”
我没吭声,只是闭着眼一心一意地喘气。那人走近看着我,象看一种珍稀动物,猛地一拍脑袋,拍得那半秃的脑袋咚的一声:“你小子又喝多了?让媳妇打惊了吧?别怕别怕,可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此人姓郑,都叫他“正经”,因为他一直有些死心眼,即使在他这一辈里,象他这么刻板的人都少见了。他当门卫可没少为难我,记得刚进厂时有一回,我从废料堆里拣了根铝管,准备拿回家晾衣服用,搁别人值班眼一闭也就是了,偏他不,铝管没收不说,还让我选择,要么他向保卫处汇报去,要么我给他写份检查,保证以后再不拿公家一针一线。可吓死我了,我想这份检查会塞进档案,会送到单位上,会别在我后背上,我拿着笔,年轻的心在颤抖。我写道:因为一时糊涂,拿了厂里一根铝丝。这句话据说刺激了他好几年:铝丝?有这么壮的铝丝吗?唉,现在这年轻人。还有一回,我拎个啤酒瓶到厂里灌了点稀盐酸,准备回家刷厕所,大家都这么干,连他的上司,保卫处处长家的厕所也是这么刷的,可偏偏又是他,偏偏他又不:“小伙子,提的什么呀?”“啤酒。”据说又刺激了他好几年:啤酒?有这味的啤酒吗?唉,现在这年轻人。
我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好鸟,可你也别太认真了,老郑师傅。幸好现在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无数蒙着脸的人欢呼着:都是自己人啦!
谁知道是喜是悲。
此刻看着瘦小的他,听着他的声音,只觉无比亲切。他伸手扶我:“进来。”又一皱眉头:“你身上这什么味?臭得蛰眼睛。”我只觉两条腿又酸又疼,几乎不会走路了。老郑扶着我,他表情严肃了起来:“怎么啦?”
我说:“进去再说。”
刚跨进门,我又猛地回头看看,他也跟着我回头看:什么也没有,铁门上的尖刺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树在大大小小的阴影中摇着。
他看看我,转身走出门去,我急忙喊:“快回来!把门关好!”
门外静悄悄的,只有他嚓嚓的脚步声。四处查看一番,他摇着头回来了:“关门还用你说?我是干什么的?”哐啷一声小门锁上了,我也随之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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