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爷,什么是煞气啊?”严浩刚一出口,一直默立旁边的小和尚突然咧开了嘴,想笑却又拼命忍住了。
“叫法师,严浩,不要叫爷爷。”周一峰赶忙亡羊补牢。其实他也听得直想笑。
倒是慧明法师爽朗地呵呵笑出了声。“即然已经叫了也无妨,爷爷也好,法师也好,都只是浪得虚名。千金难买年少呵……小伙子最近刚与女友分手吧?”
“啊?法师!这,这您也能知道啊!”严浩面红耳赤,难为情极了。
“你不是问我什么叫煞气吗?你与亲爱之人分手,不正是桃花煞么?”看严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慧明法师又接着说:“我佛慈悲,以法为舟,愿度众生脱离苦海。这红尘中,有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阴炽盛八苦,又有贪、嗔、痴、慢、疑这五钝使,多生累世,种种叠加,遂至煞气内聚。”
严浩听得上了瘾,迫不急待地发表意见:“这么讲,咱们人人都会遇到煞气?都会生出煞气?”
慧明法师缓缓点头。“施主根器不错。煞气非自然万物本有,全是人心所生。在因果轮回中累积沉淀,小则碍人智慧,大则害人性命。而最为可怕的一种,名为‘心煞’,遇到此煞,死不足已,还得在中阴身中颠簸流离,忍受煎熬。”
慧明法师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站起身来。“该是到了复原这封手谕的时候,”他向小和尚招招手说:“拿过来吧。”
片刻后,小和尚捧出了和周一峰手中完全相同的一封信笺。慧明法师接过后展开它,对着夏天说:“女施主该记得你那信中所说的两句话吧!”
夏天点点头。“草浸秋霜将入愁,人立舟静白沙鸥。”她轻声地念出。
慧明法师微闭着眼,念出了随后的两句。“雨落心田三分透,思乡情远楼外楼。”那声音听来苍凉而悠远,不知是慧明法师情之所至,还是诗的意境过于凄冷。
周一峰赶紧接上话。“还请方丈给我们明示。头两句是否暗扣‘蒋’、‘伯’二字呢?”
慧明法师良久不说话。他望着室外的远山沉默着。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对着周一峰说:“施主说得有理。那么后两句也好解释了——‘雨’和‘思’是暗扣藏头呵。”
坐旁边的夏天喃喃地念出:“蒋伯宇死?蒋伯宇死!”
慧明法师脸上毫无表情。“不错!整首诗又道出了此人命运的悲苦——思乡情远呵,他该回去了!”
夏天的眼睛里,已满是盈盈泪光。“法师,也是他,他让我们找您来的,法师,您一定要帮帮他呵,都三年了……让他安心地走吧……”
夏天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慧明法师说:我也在此等候三年了。以今日为期,可说是——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姑娘,你放心吧!”
“我们该怎么做才好呵?”夏天抬起眼睛。
“虽说心煞之气十分厉害,但佛家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仍可将其化解于无形。早年我曾点化那后生看淡红尘,但无果而终。遂嘱咐他把那封手谕交给他最心爱之人保管。而这首诗的后两句则保存在我这里,合诗之日,也是心煞化解之时。今日你来,老衲自会相助。”慧明法师看了夏天一眼接着说:“请你随我来。”
夏天惶惑地站起身。十分无助地向周一峰和严浩望了望。周一峰朝她点点头:“去吧!我们等你!”
夕阳西下,远山庄严。矗立在医科大教学区核心位置的基础医学部大楼已被勾勒上了一道金边。每一扇窗户都反射出碎金子一样的光芒,刺得严浩的眼睛酸酸的,胀胀的。
以前只要听说要到这座大楼里面来上课,严浩的心里就倍儿不爽。平时也是能躲远就躲远。可今天似乎觉得它格外的好看了,也没觉得有多么可怕——当然,也许还是因为夏天和周一峰陪着他一起的缘故吧。
他们三人走进大楼,在解剖教室前的铁栅栏门那里停下来。夏天轻声说:“钥匙我找孟秋老师拿到了。我和他挺熟的。就今晚吧,趁大家
都在过节。明天老师们要上班了。”周一峰和严浩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特别是严浩脸上藏不住事儿——一脸的喜形于色。
三人说完,继续上二楼。他们要在夏天的办公室里开个碰个会,商量一下晚上的行动。
而今晚,也正好是正月十五。所以严浩忍不住在楼梯拐角处冒了一句:“夏老师,今天应该是中国的情人节啊。俗称上元日嘿,是阿哥阿妹约会的日子。”严浩没见周一峰瞪了他一眼,还继续胡侃:“你没听说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指的就是,”突然夏天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严浩一下子噤了声。
“罗教授在。”夏天压低声音说。
严浩脸色大变。这次寒假回家,他爸还说那罗教授可是他大学里的同学呢。说她后来去了美国怎么怎么样,特意嘱咐了严浩到学校一定要去给她拜个年问个好——严浩却想打死我也不会见那老处 女的。
“不行,我走了。”严浩转身就要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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