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只希望这样的安详和这样的感动能久些,久些,再久些……严浩也想,他不会放弃小惠儿的,不会,绝对不会!
夏天缓缓地从口袋里取出那两封发黄的手谕。遵照慧明法师的嘱托,她就着烛火点燃了它们……
此刻,墙上的时钟正好指向了整十二点钟。
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那是一颗鲜红的心脏。但已经不再博动。看上去,它就象刚刚停止工作。
这具已在尸池浸泡了三年的陈年老尸,竟然有一颗新鲜的心脏!郑大志的解剖刀上,沾满了涌出来的鲜血。鲜血不是喷射出来的,只是慢慢地涌出来,像人在极度痛苦时涌出的眼泪。
只一会儿,郑大志的乳胶手套上,刀片上,还有解剖台上,都氤氲着殷红殷红的血。
郑大志像极了一个刑场上的刽子手。他的手一软,银色的刀柄缓缓地,缓缓地,跌落到标本制作室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而太阳此刻也完全升了起来,完全地笼罩住了那颗鲜红的心脏,还有这具陈尸所属的英俊的脸庞。
几乎是在郑大志解剖出心脏的同时,夏天老师接到了医院急诊室的电话。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急诊室时,雷鸣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小霞,怎么回事?”夏天问。昔日同学钱小霞正好是值班医师。
“可能是自身免疫性溶血性贫血吧……很奇怪啊,夏天。雷鸣有输血史,但上次输血时是做过交叉配血实验的啊!”
“对啊,当时献血的学生是ABO系统的O型,合并Rh阴性血型。和雷鸣的完全一样!不会出现溶血反应吧?!”夏天有些蒙了。
“是嘛,就算溶血,哪有隔了两个月才出现的?奇怪了!”钱小霞低声嘀咕着。他抬起头,看见夏天愣征征地站着不说话。“你,你吓傻啦?别着急,还好血库里有备用血。估计没大问题。”
“我明白了……他真的走了……走了……”夏天的眼泪缓缓地从眼角渗出来。
“你瞎说什么啊?谁走啦?雷鸣没事儿的,不会的……”钱小霞还依旧是急性子,边说边使劲儿晃动着老同学的肩膀。
晨钟悠扬。一阵阵敦厚悠长的钟声传入云端,踩着钟声与陈年的落叶,夏天一步步走进塔林。
她是来向慧明法师回话的。也是陪同刚刚痊愈的雷鸣出来散散心。在让雷鸣自己在大雄宝殿那里休息一下后,她就独自过来了。
慧月的塔前,慧明法师正双手合十,颌首而立。
夏天停在了离慧明法师三步之远的地方。
塔林中雾气蒙蒙,空气格外的清新。
“师妹,我们又相见了。”慧明法师未回头,话已送出。
夏天也未有愕然的表情。也许,从她走入塔林的一刻开始,她就不再是夏天了。
“师兄,阿弥陀佛。”那声音苍老而慈详,虽是出自夏天之口,却仿佛穿越时空而来。“多年不见,师兄修行可有长进否?”
慧明法师这才缓缓地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夏天。“未敢有一天不精进不思进取呵!你也辛苦,无边众生誓愿渡,无上佛道誓愿成,该向师妹你学习了!”
“可惜,我虽化身为他身边女子,但还是未能使他免受心煞之苦!情之一字,不可不慎之又慎呵。”
“那带‘红’字的女子已经做到足够好了,虽是如此,但那后生却还痴心不改,难为你的一片苦心了!”
“真真假假,非不能辨。只是人不知这世间万物,水中月镜中花而已矣!该放手时却牵挂无数,又奈我何啊!”
“总之三年期满,心煞已尽,他亦可以找到归宿了。只是……师妹,依你生前所说,心煞之定数,合有三人承受。除你和那后生之外,又有何人呢?我可一直是在等待啊。”
“师兄,那封手谕可还记得吗?”
慧明法师缓缓点了点头。
“你不妨倒背一遍!”
“哦?还有这等事情!我的智慧到底是不如师妹的啊!”慧明法师的脸微微有些红。“思乡情远楼外楼,雨落心田三分透。师妹,对否?”
夏天点头。朗声接过慧明法师的话。“人立舟静白沙鸥,草浸秋霜将入愁。师兄,第二句和第三句合两个什么字呢?”
“雷、鸣?”
“所以,我还不能走呵,师兄!但愿这次可以渡得他逃出心煞之定数吧……”
说话间,一小和尚匆匆来到慧明法师身旁。“方丈,又一个求解签子的人到了。”
慧明法师闻迅脸色微变。双手合十道:“师妹,后会有期呵,老衲先走一步了!”
夏天无语,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悯有些庄严……
晨光中,只有她面朝远山而立,凝望着初升的太阳,凝望着山下的滚滚红尘和这座渐渐舒醒过来的城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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