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摩斯神情悲壮,好像马上就要奔赴刑场慷慨就义一样。童老师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你……你们大家都这么坚定,那么我也不走了。我和你们在一起,和你们一起干活,给你们上课。我什么也不要,不要工资,只要你们能学好、学成……”
没想到童老师这个“女生”会是这种态度,同学们顿时激动起来。
“童老师万岁!”整个教室里欢呼起来,几十名“二百五”几乎要把她抬起来了。王大漠见形势急转直下,赶紧拉过乐华生说:“你不要头脑发热,学校解散,房子也可能要拍卖、要拆掉的,你住到什么地方去?”
偏偏童老师耳朵尖,她转过脸说:“如果房子拆掉,就在麦田里搭几间草棚,我们也照样学习、上课,同学们,有信心吗?”
“有———”
“童老师,谢谢你!”
“童老师,我们爱你!”
“同学们同学们……”童老师站在那儿,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此起彼伏的呼唤,汇成了一股热呼呼的生命的泉水,正在穿透她的血管,流遍她的全身。她相信,这生命之泉也会穿过荒芜的大地,大地的尘土里会因此而绽放出鲜花和芳草。这是她的骄傲,她的光荣。在未来的无数岁月里回首这一刻,她将无怨无悔。
低下头去,她注意到今天还没有出过声的温晓云,不由得关切地问:“温晓云,你有什么打算?想回家吗?”
温晓云赶紧摇头:“我当然留在这里,哪怕住草棚、吃草根,也留在这里……”
温晓云一面说一面身子微微打颤,好像很恐惧的样子。童老师有点惊讶。她对温晓云的家庭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当初是路校长把她招进来的。所以她又问:“温晓云,你怎么了?你家里有些什么人?具体有什么困难,能告诉老师吗?”
经童老师这么一提,大家忽然想到过去对温晓云太疏忽了。天天在一起,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家住在什么地方,从哪里来。乐华生还记得开学时有一次班级里发了表格,让每个同学填家庭出身、父母亲工作单位等,温晓云愣坐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填。钱教导问过几次,她没交,也就算了。
“我家里没有人———不,我没有家,什么也没有。”温晓云以一种生硬的口气回答童老师。
“没有家?”这越发引起同学们的好奇。乐华生与她是上下铺,这时终于忍不住问:“咦,怎么会没有家?你爸爸呢?你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温晓云很快地回答。犹豫了一下,她又说:“我也没有妈妈!”
“咦,人怎么会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呢?”
“难道你是克隆人?”
“就算克隆人也有来自母体的细胞耶!”
“要么,你是从外星球来的?”
七嘴八舌的议论围着温晓云,因为她的话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谁也想不到,温晓云最后的回答让大家更加大跌眼镜 :“没错,我就是从外星球来的。”
她咬着嘴唇,扬起了尖尖的下巴,好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石春生看不过了,心想童老师关心你,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她?就算你张狂,你了不起,要耍小姐脾气,也得挑个时辰,现在是什么时候?路校长尸骨未寒,自立中学面临解散……于是他不高兴地说:“谁都知道,地球上暂时还没有发现过外星人。温晓云你不要故意抵触,老师和同学们都是好意。如果出于某种原因,你父母真的不在了,那么,总还有比较亲近的亲戚吧?”
温晓云瞪着石春生半天没出声,好像他问的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可是突然间,她大声地、狠狠地说:“我惟一的亲人就是路校长!”
说完她号啕大哭。童老师连忙说:“不要哭了,大家也不要问了。我知道你们都是苦孩子……”说着她自己的眼圈也红了。乐华生和石洞花赶紧上来劝慰,可是无济于事。温晓云越哭越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一阵阵抽搐,显然是郁结已久的深沉的哀伤,突然爆发了。
“童老师,她……晕过去了!”石洞花扶着软软倒下去的温晓云发出了惊叫。
“温晓云,温晓云!”童老师赶紧抓起她的手,在她的合谷上用力按了几下。温晓云睁开眼晴,望着童老师又抽泣起来。那单薄的身体靠在健壮的石洞花身上,看上去像一页轻白的纸片。
“石洞花陪她回宿舍休息,大家继续讨论。”童老师又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因为她要到别的班去看看。
就在这时,广播突然响了,整个学校回响着一个声音:“请同学们注意了,请同学们注意了,听到广播后马上到大礼堂集中,有重要事情要通知,有重要事情要通知!”
又是钱德拉灰的声音,又快又急促,响得震人耳膜。但从来没有听见过他用这种语调说话,正在各教室讨论的许多同学都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石春生他们更加紧张:毫无疑问,钱教导要迫不及待地发出最后通牒了。以后怎么办?难道童老师真的会在麦田里搭一间草棚,和他们一起生活、学习吗?想来想去,这实在有点不现实:童老师那么娇嫩的手会干农活么?还有她那些从滨州带来的、“偶尔露峥嵘”的名牌时装,就放在阴暗的草棚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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