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舒悦。”
舒悦温顺地默默靠在我身上。我用全身的力气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感受着她少女的肌肤里流淌着的生命的血液。我用嘴唇感受着她温热的嘴唇,感受着她在热吻中激起的如火的欲望,感受着她被这种欲望灼烧着的肢体。我们像两条缠绕在一起的青藤,久久没有分开。
蓦地,透过舒悦的肩膀,我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熟悉的眼睛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我们。
蒋末儿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正惊讶之际,她却转身向右侧飘去。
这时,我似乎不再害怕她了。我推开舒悦,大声喊道:“末儿,末儿。”
我追出房间,却看不到蒋末儿的任何踪影。我环顾四周,忽听一阵钢琴声在房子里响了起来。那是贝多芬的《海边的爱斯蒂娜》,蒋末儿曾经最爱弹的曲子。
客厅的右侧有一间屋我从来不打开,那是我和蒋末儿曾经住过的房间。那里面有一架钢琴。房间的门从来都是紧紧关着的,但是现在它却半开着。
我走到那个房间门口时,琴声终止了。
舒悦跟着我慢慢地走进了那个房间。房间里空着,一切都是原封未动的样子。钢琴上盖着白色的罩布。我打开灯仔细看,白布上灰尘依旧。
我大声地说:“末儿,末儿。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知道吗,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你说。末儿,你出来吧。”
我的话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着。
我恍恍惚惚地站在那儿,我觉得我真的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身边站着的舒悦,房间里的尘封的家具,客厅里照过来的吊灯的光芒都变得是那么虚幻,那么陌生。我可能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造访者。这里的一切真的不再与我有关系了。关于我,关于马军的所有故事都早已画上了句号。我的艺术追求,我昨日的辉煌,都将像晨雾一样消散在茫茫的空气中。我甚至感到我的身体在渐渐地失去重量,在逐渐地变成一个没有内容,没有密度,没有感觉的躯壳。我不用再面对所有的恐惧了,我不再害怕舒悦的恶作剧,不再害怕房间里任何异常的动静,不用再怕末儿。我只是个游魂而已。
我是鬼我怕谁!
我的嘴角掠过一抹阴森而残酷的冷笑。
我是谁?我在哪儿?如果我早已不在人世,那我的尸体在那里?不知谁料理了我的尸体。或许我现在还躺在某个医院的太平间里,或者躺在警察局的冰柜里。然而,既然已死,尸体只是一个没有感觉躯壳而已。
“马老师,马老师。你怎么啦?”舒悦在旁边叫着我,把我从懵懂中拉了回来。
我的心像一池没有涟漪的静止的水,平静而木然。
我慢慢地走到钢琴旁,揭去上面的盖布,抚摸着光滑冰冷的黑白相间的琴键,我仿佛看到一双柔软灵活的手在琴键上飞快地移动跳跃。那个久违的旋律仿佛又在这个房间响起。
“马老师,你是不是又想起了蒋末儿?”
“舒悦,”我转身说,“你不是想知道蒋末儿的事吗?现在我讲给你听。”
舒悦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我。
我走到墙角的衣柜前,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皮质旅行箱。
我指着箱子对舒悦说:“这就是蒋末儿。”
第十九章蒋末儿 我第一次见到蒋末儿是在三年前。学院举办师生画展,我看到我的一幅画前站着一位身着粉红色衣服的女生久久不离去,就走上前准备与她交谈。
她很专注,我站在她身后许久,她竟然没有发现。我正想着怎么跟她说第一句话,她却转身准备要走。
她看见了我,转过脸来直对着我。我被她的美丽惊呆了。
“我知道你。你一定是马老师。”她显得很兴奋。
我惊讶地说。“是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
“什么?……你是那个系的?”
“我不在这个学校。我是学音乐的,在音乐学院。”她说话时把手背在身后,身体左右摇摆着,像永远无法找到平衡点。
“那你怎么会见过我?”
“我没见过,但陆欣经常说到你和你的画。”
“陆欣?”我想起来了,他是我教过的美院油画系一个学生,现在应该快毕业了。
“你和陆欣是同学?”我问她。
“是高中的同学。”
“啊,他是个好学生。画画很认真。”
“我叫蒋末儿。”
“蒋末儿?一个很独特的名字。”
“……马老师,为什么在你的作品中能看到那么多的忧伤呐?”
“怎么,令你难受了吗?”
“不,我很喜欢那种忧伤。我觉得,悲剧的美术作品和悲剧的音乐作品是相通的。我能感受到我心中的共鸣。”
“这说明你真正看懂了。”
“马老师,我很想看看你的其它作品。”
“好哇,随时欢迎。”
“末儿。”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旁边多了一个人。惊讶中我回头一看,认出了他——我的学生陆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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