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碰上坏人呢?”
“哪有那么多坏人。”
“我要是一个坏人呢?”
她看了我一眼,问:“你有多坏?”
“假如我是坏人呢?”我把“假如”说得很重。
“假如我是坏人呢?”她反问我,她把“我”字说得很重。
看我没有回答,她又问:“你怕不怕我?”
“怕你?怕你!……哈哈,给我一个理由先。”
这时,几辆白色的救护车带着凄厉的笛声在马路另一侧呼啸而过,紧接着是几辆警车。猩红色的警灯一闪一闪地,格外刺眼。
我心里一惊,不知那与我有没有关系,但表面上仍然假装轻松地说:“呵,你瞧这如临大敌的阵势,又是救护车又是警车的。那边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没有反应,我用目光一扫,发现她脸色不好,有点失去血色的样子。她回头望着远去的车,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
我看了一眼她,突然发现她的牛仔裤上有一点血迹。但因为她前面的恶作剧,我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我决定吓吓她。于是,我放慢车速,双眼圆睁地盯着她的腿放开我的嗓门大声惊叫起来:“啊——!啊——!”
“怎么啦?怎么啦?”
看着她惊慌失措满脸恐惧的样子,我感到很惬意。
大叫了几声之后,我平静地问她:“你的腿受伤了。请问那血是真的吗?”
她长叹一声,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缓慢地用手抚摸着伤口处,手指尖被血染的殷红。她端详着自己带血的手指,好像她用肉眼能化验血样似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她慢慢地说:“当然是真的,不过没事,在山上划伤的。……我说,你表演得也很精彩么。”
“真没事?”我言语中流露出我的关切。
“真没事!”
“还流血吗?我车上有‘创可贴’”。
她粲然一笑:“早就不流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嗨,你怎么啦?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乌云密布的?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
她长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事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懂的。”
“你是……”我们同时说。我开口想问她问题,没想到她也同时在问我。
她笑了一下,等着我先问她。
“你是哪个shu哪个yue?”
“你是说我的名字吗?舒服的舒,愉悦的悦。”
“舒悦,好名字!”
“有什么好?”
“既舒服,又快乐,还不好吗?人们在这个世界上艰苦奋斗不就是为了生活得舒服和快乐吗?”
“那你呢?”
“我什么?”
“你的名字?”
“马、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君子的‘君’?”
“军队的‘军’。”
“名字太普通了,不好,容易重名。全国不知有几万个马军呢。你只不过是千军万马中的一分子。”
“是啊,我也觉得太普通了不好。”
“尤其是你们这样的画家。好不容易画一张画,弄不好成了另一个马军的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
她摇头晃脑地说:“你的姓本身就普通,名字就该起得特殊点。嗯……比如说叫马尾巴什么的。”
我急了:“啊,你骂我,我说你为什么不叫个鼠尾巴呢?”
她听出来我是说她的“舒”字,大笑起来。
这时,天渐渐黑下来了,我打开了车灯。
“哎,你在……”我正要再问她在城里什么地方住。却发现她不住地回头看车的后面。我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什么也没有。
“你看什么。”
她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
“你在看什么?”我又问。
“前面有人在招手。”
“我怎么没看见,前面什么都没有呀。”我纳闷,为什么她说前面有人招手,眼睛却不停地向后看。
“相信我,一定有人在前面。你千万别让他上车!”
她的话音未落,前面很远处靠路边果真出现了一个人。我一时弄不明白那个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他是个年轻人,穿着白色的夹克衫,向我们招着手。
“别停车,开过去。”舒悦突然紧张起来,声调都变了。
我再次想起了停车场大嫂的话:“记住,在路上千万不要让人搭车,谁向你招手都不要理他。”
我让舒悦上了车,也许我已经犯了一个错误,这次再不能犯错误了。
我一踩油门,加速开了过去。
在经过那个人的一瞬间,我隐约看见那个人有一张少年的脸,头发有些凌乱,煞白的脸上好像还有血迹。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庆幸没有停车。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人在夜色中很快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
舒悦变得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让我停车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晨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