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弓站住脚步,回头望去,只有空荡荡的山路和那一大片坟。还有那个坟窟窿,黑洞洞的,象一张合不拢的嘴巴。
张弓不敢停留,继续往前小跑。但那种针蛰的感觉又上来了。背后肯定有一个人,即便不是整个人,那也至少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也许是一双隐藏在空气里、漂浮着的眼睛。
张弓脊梁上蹿起一股凉气。
突然,后面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张弓猛地刹住脚步。
那个人显形了?
他攥紧枪柄,将食指轻轻贴在扳机上,蓦地转过身去。他愕然了。
张弓的正前方蹲着一只体态娇小的狐狸,浑身雪白,一双碧幽幽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他。
好漂亮的狐狸!
张弓松垮垮地吁了口气,俄顷,眼神亢奋起来。他咽了口唾沫,轻轻抬起猎枪。
狐狸没逃,它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慢慢对准它脑袋的枪管。张弓暗自庆幸:这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狐狸。
狐狸咧了咧嘴,露出和皮毛一样雪白的牙齿。
张弓透过瞄准器看到了这一幕,他心头一颤。他确信那只狐狸在笑,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笑了一下,对着他的眼睛笑一下。张弓托枪的手跟着一颤。
“砰......”
袅袅的青烟缠绕在黑洞洞枪口,辐射出动人心魄的气味。枪声在山谷里激起巨大的回音,久久不能散去,将张弓的耳膜震得“嗡嗡”直鸣。
硝烟过后,狐狸趴着没动,浑身依旧雪白。一对惊恐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张弓。它吓呆了。
没打中,就因为刚才手抖了那么一抖。张弓懊丧地啐了唾沫。
几乎是同时的,张弓和狐狸朝同一个方向奔去。狐狸在逃,张弓在追,一人一畜渐渐闯入了坟地。
张弓边追边又急急地放了一枪。这一枪倒是歪打正着。狐狸急速地翻了几个滚,瘫在地上不动弹了,本来雪白的毛皮沾满了污秽的山泥。
张弓很满足地笑了笑。他慢慢踱到狐狸躺着的地方,俯身攥着它的尾巴把它拎了起来。地上有一团猩红的血迹。
张弓寻找它的伤口。他太喜欢那身皮毛了,他希望伤口不要太大。
张弓拎着它晃悠了几下。突然,狐狸的尸体猛地一抽搐,撅了起来,它龇牙在张弓的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
张弓大惊失色,抽风似地甩了甩手,狐狸被重重摔到旁边的一个坟头。它的躯体软绵绵地滚动了几下,滑落到坟茔的另一侧,高高隆起的土包遮挡了张弓的视线。
但是,他刚才清清楚楚地瞥见了它两粒血红的眼珠。
张弓“呼呼”地喘了口大气。他弓下腰,蹑手蹑脚往坟茔的另一端探身而去。手腕的伤口开始渗血,有一滴“噗”地滴到黄土上,转眼被干燥的泥地吸了进去。
张弓绕过坟包,另一端没有狐狸的影子,只留下一滩猩红的血迹。有一道断断续续的血线往前方延伸而去,消失在那座没有墓碑的坟冢的窟窿口。仿佛,那座坟在流血。
张弓确信,狐狸逃进去了。
窟窿依然黑洞洞地敞开着,静静的,似乎在暗示着他,等着他。
张弓懊恼地挥了挥猎枪,骂道:狡猾!
他悻悻转身离去。他不会去捣那坟窟窿。对他而言,供死者长眠的地方是神圣的。想当年,即便在战场上对生着的敌人是如何无情,但在他们死后也便善待他们了。
张弓把枪杆往肩头一靠,喟叹一声向小道前方有气无力地走去。
张弓的手腕刺痛异常,他仔细查看了一下,伤了皮肉,没殃及血管,万幸。
不知不觉,天际现出了暮色。
张弓没头没脑地走着。他突然有种感觉,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出这个地方,否则就走不出去了。为什么有这种古怪感觉,他想不明白。
他没来由地感受到一种无法遏止的恐惧。
恐惧往往是来自于无知,来自于孤独。而这片山,这块地,身后的那群坟茔,甚至那只狐狸,之于他就是无知的,令他感受到了莫名的孤独。
蜿蜒的山路似乎正不断超越着张弓的步伐,无休止地向前延伸。
第二章 诈尸
走了许久,张弓突然又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的的确确真实的人。
张弓将猎枪从肩头缓缓卸了下来,定定地望了望那个人。是一个孱弱的小男孩,衣衫单薄,孤零零地站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目光空洞。
他有些面善。张弓细细想了想,确信并不认识他。这个世界上的人实在太多了,难免会在一些偶然的机会,碰见几个你觉得熟悉其实却是陌生的人。
张弓这么想着,短暂怔忡后,继续低垂着头往前走去。
“那条路是通向悬崖的。”那个男孩说话了。
张弓转过头,男孩不知何时已从大石头上下来了,站在他身旁。他的动作真迅捷,简直象一阵风一样,与他羸弱毫不协调。
“你在和我说话吗?”张弓问。
男孩说:“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人吗?”
张弓没吭声,他不喜欢这男孩的表情和语调,没孩子气。没孩子气的孩子看起来怪怪的,不讨巧。
男孩说:“往前直走最终是一条死路,你去那里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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