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对不起的,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是我,是我杀了他,我亲手掐死了我自己的儿子。”
“你......你......”单民革惊愕地后退了几步,“为什么?”
张弓的声调突然变得怪里怪气,他似乎在竭力压抑某种情感,但它还是在张弓的言辞间一点一滴地、不为人察觉地宣泄出来。
“人活着就是这样,等你回头想问为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医院闹鬼的事不胫而走,它似乎比收治爱滋病人这个讯息更具穿透力和威慑力。
病人们纷纷在白天转院,象是惟恐天黑后便丧失了逃命的机会。最后,余留下的都是因重症传染而不便转移的,张弓当然也在其列。
这事情闹得挺荒唐,全院上下竟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等院长缓过神时,情况已经发展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反应算快,立刻联络媒体召开记者招待会,端坐在电视屏幕里,慷慨激昂地辟谣。
但这年代,人心古怪,民间思维崇尚悖逆,你越辩称那是谣言,他们越相信那是真话。所以,院长越辟越糊,越抹越黑。
之于我,当走过病区走道时,只能听见自己皮鞋跟磕击地面产生的回音,世界真的清净了许多。
陈素无聊时看电视,也见到了我们的院长,细听了他的近似演讲的说辞。
她打我手机,不通,事后我才知道是电池没电了。
陈素望着即将倾覆的蔼蔼暝色,忽然变得坐立难安了。她决定去医院找我。
从我们家至医院有两条路,一条大路,宽畅热闹,但绕着弯走,骑车也得一刻钟;另一条小路穿过一个僻静的胡同,路面坑坑洼洼,得步行,不过只须花五分钟就能到目的地了。
陈素走进了那条小胡同。
她不会骑车。我不清楚,她是从来就不会骑,还是失忆后连怎么骑车都遗忘了?假若真是连此都失忆了,我情愿她一辈子不要骑车,因为一旦她忆起骑车的技能,也许就会忆起所有的往事。
胡同里很快昏暗了。灰蒙蒙的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个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陈素心悬了起来。
如今这年代,满世界的强盗。
不是有人在银行里,当着众目睽睽,先杀人后抢劫,然后大摇大摆、畅通无阻地走离现场吗?
不是有人在大街上,恣意夺人钱财,遭阻挠反抗,便索性把管闲事者捅死在人行道吗?
......
陈素脑子里乱哄哄的。
后面的脚步声突然急促起来,显然他加快了速度。
陈素眼前一黑,他已经抢身蹿到了她的跟前。
陈素下意识地掖紧提包。
第十九章 戏中人
一个秃着顶门、身着件泛白的旧西装的老头,站在了她的视野中。
陈素紧张地说:“你......我见过你,你想干嘛?”
老头笑容可掬地说:“姑娘别怕,我是警察,不是坏人。”
他掏出警官证,陈素审视了一下,却不敢确信真伪。
满大街牛皮癣似的办证广告,铺天盖地,制作一张假的警官证也不是难事。
单民革似乎也看出了陈素的顾虑,从兜里摸索出一张相片,递给陈素,说:“其实,我只想让你看一下,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陈素细细瞧了瞧,相片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怀抱着一个婴儿。
她盯着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也盯着她的脸。
陈素突然惊诧了:“她......怎么长得......”
“不错,长得象你,非常象。所以,我就怀疑,会不会就是你呢?”
陈素摇头说:“不......不可能,我从没拍过这张照片。”
“那能不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说:“陈素。”
单民革接过照片,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说:“象,真象,只可惜......”
陈素撇下自言自语的单民革,独自悄悄朝医院方向快步走去。
“喂,姑娘,请等一下。”单民革在昏暗中叫住她。
“我说了那不是我!”
“我知道,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我从张弓的病房走出,他的状况愈发糟糕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都已经显得神智模糊了。
我穿过一条幽静的长廊,朝食堂走去。
我的背影刚消失,单民革便领着陈素走进了张弓的病房。
单民革用身体挡着陈素。
张弓说:“还没找到吗?”
单民革低低地说:“找到了。”
“什么,真的找到了吗?”张弓遮掩在被褥里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眼睛熠熠发光。
单民革将身体闪到一旁,陈素从他的背后凸现出来。
张弓没有表现出单民革预想的狂热,反倒显得很平静。
“荀玫,你来啦。”
陈素望了望单民革,单民革给他使了个眼色。
陈素僵化地走上前两步,漠无表情地说:“是的,我来了。”
“我找了你很多年了。”
“如果一个人有意躲着你,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她。”
张弓说:“可我一直就......想着能再见你一面。”
52书库推荐浏览: 鬼面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