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裳走了几步,身后却没了声音,一回头,却见修篁正盯着自己,临风而立,夕阳在他的白衣裳镀了一层金色,黑发被金冠束起,额上勒着双龙戏珠的抹额,面如冠玉,双眸漆黑,流裳不禁呆了,心头没来由的一撞,只可惜,他不是他,只可以,她要帮他,只可惜,他要和他作对,只可惜……流裳心底暗叹一声,眼前似乎闪过那日西湖之上划着小船的白衣银发的身影,啸月。
“还不过去?只知道发愣。”正自出神间,修篁早已走过来拉起流裳,“临湖赏月喝酒,最好不过,既然来了,何不就等到晚上?”
冷不防被他一扯,流裳倒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亭子里了。
“红霜那丫头不懂事,明天我就让他把人都撤了,你什么时候想来园子就来玩,只别去我的书房。”坐在亭子里,修篁舒舒服服的靠着,闲闲地对流裳说道,“我回去会跟她说的。”
“王爷若是喜欢,就给她个名份,若是不喜欢,就别老吊着她,女孩子最是经不得等,一等,就老了。”流裳坐得远远的,倚着柱子,“女孩子老了能干什么呢?一旦没了容貌,那就什么也没了,什么也不是了。”
“我今生只娶一个人,她一天不出现,我就等她一天,至于红霜……再说罢,只是你怎么这么关心她了?”修篁看向流裳,湖风扬起她未束好的黑发,她美得似乎有些不真实,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只是看到她想到自己罢了,她好歹还有王爷撑腰,纵使不行,等了一辈子,也能在王府里善终,至少以后生活能保证安稳,流裳呢?以后能去哪里?若是这张脸老了,怕是哪里也去不了了,只好在路边等死罢了。”闭上眼睛,流裳一脸的萧索之意,“若不是因为相貌,六王爷是断不会买了流裳的,六王爷送流裳来的目的,王爷也必是清楚,不用流裳多说了,若王爷想让流裳效忠,倒是不妨去想想办法,去打听打听上次园中一起喝酒的那个人,六王爷之所以肯放流裳来,也只是因为流裳和织银姐姐感情太好,他有这张牌在手里,不愁流裳不听话,况且,王爷这里因该不止流裳一个人罢,流裳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六王爷应该都是知道的。”
“你是说,那个人只是受迫留在……”
“不是,他是自愿,但也可能不是自愿,流裳具体的也不知道了,王爷自当比流裳更清楚六王爷的手段。”
“我怎么信你?我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落寒串通好的?”修篁看着天边的晚霞,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天色慢慢的暗了下去。
“王爷不妨去打听打听,要不就去问问若闲,六王爷可有打听出流裳的身世了?”流裳一笑,嘲讽之情显于脸上,“流裳明明知道,也没把这事说出去,王爷还不信么?”
“条件呢?是什么?”修篁还是半信半疑,慢慢的坐直了身子。
“一个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流裳睁开眼睛,直视修篁,“还能是什么?只不过是能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罢了,流裳看得出来,六王爷不是可托之人,王爷倒还值得流裳一试。”满目的倦意,流裳脸上一时间似乎褪去了血色,“所以流裳今天才敢这么说。”
“若你说的是实话,那么,我可以保证。”修篁低低说道,暮色四合,红霜带了一群丫头上来摆好杯盏,看了流裳一眼,修篁一挥手,方才慢慢退了出去。
“不说了,且先赏月,要不把这好景都给负了。”半晌,修篁才开口笑道,“我叫人建了这观月亭,今天还是头一遭来赏月。”
“那还建它作什么?”流裳还是懒懒的,看着修篁自斟自饮,却想自己也早想如此临湖赏月,今夜恰是十五,虽没赶上中秋,月色倒也不差。
“人不对,时候不对,心情不对,缺了一样就赏不成了。”修篁一口喝下一杯酒,拿起身边自己叫红霜送来的琴匣,“今天可有兴致?”
流裳摇头,拿起另一个杯子,倒满,慢慢的啜着,他不在,自己又跳给谁看呢?
修篁笑笑,也不生气,放下琴匣,“听说你第一次见六哥就叫了他名字?”
“那又如何?王爷难不成还想治流裳的罪?”流裳不禁瞪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来那天赶车的小厮依稀正是若闲,天,他到底还知道了多少事了?
“谢修篁。”盯了流裳半晌,修篁才吐出三个字。
“王爷难道也想让流裳这么叫?那流裳还要不要在这里活着了?本来红……”刚说了一半,流裳便惊觉不对,急忙改口,“本来流裳就招人恨了,王爷再给这么个特权,怕是这府里人人都要给流裳小鞋穿了。”
“那就和六哥一样,就叫一次,如何?”修篁执了壶,替流裳又倒了杯酒,“虽然还是夏天,湖上风大,吹多了也容易生病,喝杯酒暖一暖。”
“修……修篁。”流裳一呆,迟疑着叫了出来,脸上发烧,忙的别过头去,装着看水。
修篁还拿着酒壶的手顿时停了下来,略有些吃惊,一阵潮红爬上他白皙如玉的脸颊,二人心中不禁都是一叹,如果,这世界上如果有如果,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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