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_文沁可人【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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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新的信息激起我喜悦的诧异。我只听说过姨妈带人批斗老校长,还把他的腿打折了。村里流传着关于姨妈的传说也只是在那场大运动中她是多么的可笑可恶。至今还有人说姨妈想不到大运动会有结束的一天,因而当那场同样可笑的运动结束时她接受不了现实,疯了。这样的姨妈早作为我们家族中又一个可笑的人物成为村民们嘲弄的对象了。

  第一天(上)(19)

  我站在老校长家大门口没动。寒风里,听着那两种声音互相争斗似的,彼高此低,此高彼低地争个不休。

  “郝村长是我们的红太阳,郝村长领着我们走上富裕路……”清晰了。

  “啊――哞――呢――噢……”暗下去。

  下一刻,“啊――哞――呢――噢……”高上来,压住朗读声。

  再下一刻,“郝村长是我们的红太阳,郝村长领着我们走上富裕路……”又徒然升起盖住了诵经声。

  诵经声再一次响起时,我忽然感到华夏就在附近。这种感觉我不是第一次有。我和华夏之间,常有一种我们也说不清的感觉联系着。比如我们同时说同样的话。有时我喝粥烫了嘴,华夏会觉得痛。同一天我们在不同的两地会穿同一样的衣服。等等。小时候有一次,我在山里迷路了找不着家时,父母就根据华夏的指引找到了我。大了以后,离得远了,这种互相感应的感觉才少有体验了。现在我感到华夏就在附近。我拉起于阳向诵经声飘来的方向走去。

  “上哪啊?”于阳不解地说。

  “我觉得华夏就在附近。”我说。

  我说着很准确地穿过一个个胡同――那些胡同让我觉得非常熟悉,可我保证没来过――诵经声已经停止了,没有了那声音做指引,我也毫不犹豫地撞进一家人的院里,一伸手就拉开了屋门。

  立时几十双眼睛一齐盯在了我身上。眼睛所在的脸上都带着惊讶的神情。脸的下面的身体整齐地坐在成排的凳子上,像一尊尊摆放整齐的木偶。站在成排的木偶前面的那个人是娟。华夏并没在这里。娟看见我愕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啊……我是来看看……看看华夏平时来的地方。”我这样语论无次地解释着我的莽撞。

  娟看了看我,对众人说:“她是华夏的姐姐。”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啊。”许多人都在快乐而兴奋地说着。

  娟等众人的声音落下后,又看了看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你们,你们继续吧。”我说,并没有想到我应该离开,还是发窘地站在门口。

  娟又看了看我,才略带腼腆地把被我的到来打断的讲经继续下去了。

  “那时候啊,就是然灯佛的时候,有五百人到海里去采珠宝。他们当中有一个坏人。他一直当强盗来着。他想杀光这五百人,再把他们的珠宝抢走。这五百个人呢,都是信菩萨的。杀了他们的人会得到永远下地狱的大罪过。正好这五百人当中还有个得道的大师,名叫大悲。大悲知道了那个强盗的坏主意,就私底下想,我要为民除害,杀了这个恶人,那么我就是进了恶道了。可我要是不为民除害,这五百人就会被这一个恶人杀了。这个恶人还会生生世世都在地狱里受苦。我要是告诉众人这个人是坏人,要杀我们,那么这五百人就会一同发了杀死恶人的坏念头。他们也会下到地狱里去受苦。那我不如把那个恶人杀了,自个儿下地狱去受罪来换得那五百人的平安免恶。这么想着他就把那个恶人给杀了。大悲就是后来的佛。而那五百人就是后来的菩萨们。这就是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故事。佛都能为保护众人起了杀人的念头。现在那个日本人也像那个恶人一样,要来抢我们的宝藏,我们该怎么办啊?”

  “坚决不能让他得逞!”

  “让小日本滚回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

  “日本人在几十年前就用枪和刺刀把我们的那个矿给抢走了,还把我们的人都赶到山里去做苦工。那时我们死了多少人啊!我听说我的奶奶和爷爷就是那时死去的,撇下我爹孤苦零丁地一个小孩子,还要被日本人逼着作苦工……你们的亲人也是一样被日本人祸害过呀,我们全村人的先人都被他们祸害过,他们现在还要变着法的来抢来夺……”

  我拉着于阳悄悄地退了出去。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娟在我们的身后追了出来。“有什么事吗?”她低声说。

  “啊……是这样,我今天要回去了,想和你说一声,有人说你在这里,我就找来了。”

  “你别走,”娟低低的声音说,“华夏没事的。你就在这里住着吧,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这儿的风俗是在这个日子里不兴往外走人的。别走了,明天可能有热闹看呢。”

  “什么热闹?”

  “反正你别走,”娟的眼睛被想要说什么却又不能说的激动情绪撕扯得凶光灼灼。

  “华夏没有离开这地方吧?”我说。

  “反正你千万别走。”

  娟说完看了看我,一转身回屋了。

  “看来华夏没有离开这里,而且这里还真的有事要发生啊。你看他们讲经的内容多带有煽动性啊。要是他们没有什么行动的话,那就不必说那些了。”我说。我们又走到集市上了。我得买点什么回去,以便满足华夏公爹的那双贪婪的眼睛。大集已将近尾声。街道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走过,也是带看不看地向街道两边的摊床上溜一眼。小摊主们也没精打彩地在滩床的后面,一边跺着脚一边向手里哈着气,或是用哈了气的手揉着冻得通红的耳朵。不宽的街道上包装纸,方便袋,鞭炮的红衣纸等等杂物随风打着漩向四处散去。看着这衰败的景象,我真的感到村民们的生活是到了强弓之末的势态了。我知道我并不爱我的家乡,可我还是感到了一股悲凉的气息生出来,我原本就像这欲雪的天空一样灰的心情更加惨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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